云魔师的视线在一阵炽白之后,
终于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当下的第一件事,
便是示意御风家的几个护法搀扶着他,
脚步略显蹒跚地朝着乐嫦女皇的方向走去。
此刻的乐嫦女皇,
仿佛整个世界都已不复存在,
她的眼中只有司徒归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乐嫦,你并非如此之人啊,我知道,如今这般满目疮痍的苍茫大地,绝非你内心真正渴望见到的景象,难道不是吗?”
司徒归轻声说道,
他的眼波温柔地划过火周山之上的天空。
那片天空,
深邃如墨,
深蓝的底色中,
繁星点点闪烁,
宛如镶嵌在天幕上的璀璨宝石。
一朵朵如棉似絮般的云朵,
泛着银灰色的柔和边缘,
在夜空中悠悠飘过。
云朵穿梭的天际间,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
月亮之外,
一圈大大的月轮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如梦如幻,
仿佛这天空就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司徒归缓缓地抬起手,
指向火周山之下的方向,
语调舒缓而深情地说道:
“乐嫦,你看这虚霩,你还记得上一次劫祭吗?那虚霩边缘,也是这么美的幽灵窃兰,我相信你知道这幽蓝之色意味着什么?”
司徒归一边说,
一边朝着乐嫦的方向缓缓走去,
“乐嫦…… 女皇。”
司徒归的声音,
在 “乐嫦” 和 “女皇” 之间停顿了一下。
“乐嫦” 这两个字,
他说得饱含着几分亲切与难以察觉的胆怯。
那亲切,
源自他司徒归的心底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在他司徒归的心中,
乐嫦永远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师妹,
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
纯净而美好。
他无数次在心底暗自期许,
倘若命运的轨迹能够改写,
没有发生那些令他痛心的事情,
那么乐嫦便会一直是他心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
他们之间的情谊也会始终如一地纯粹。
然而,
无论如何,
他注定是一切错的源头。
他深知,
在乐嫦的心中,
他犯下的过错犹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是不可饶恕的。
这些年来,
他又何尝不是日夜煎熬,
在痛苦的深渊中苦苦挣扎,
无法自拔。
而当他说出 “女皇” 这两个字时,
语气中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臣服与刻意保持的距离。
就在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
乐嫦女皇只感觉心中猛然一冷,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她的心瞬间被司徒归的这 “女皇” 二字,
从幻象中硬生生地拽回了冰冷的现实。
只见,
司徒归的目光从火周山之下的虚霩缓缓移向乐嫦女皇,
眼神中满是祈求与无奈,
他的声音轻柔而恳切,
缓缓说道:
“放下吧,乐嫦,这原本不是你的样子。”
乐嫦女皇望着眼前这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
心中的恨意如汹涌的潮水般澎湃。
她恨透了这张脸,
恨透了司徒归那永远带着悲天悯人的语气,
以及那副不染尘俗的表情。
在乐嫦女皇的记忆深处,
无论从他司徒归嘴里说出多么伤透她心的话语,
他始终都是这副模样,
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无法改变他的淡然。
乐嫦女皇刚欲朝着司徒归的方向迈出脚步,
却被身旁的云魔师伸手拉住,
云魔师劝道:
“师妹,不要再被他迷惑了,他对你的伤害难道还不够深吗?”
乐嫦女皇微微低下头,
眼神落在云魔师抓在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
她沉默了片刻,
没说任何话,
轻轻拂去云魔师的手。
随后,
她继续朝着司徒归走去,
一步一步,
一时间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她站定在司徒归的面前,
冷冷地凝视着司徒归的脸,
目光犀利如刀。
同时,
乐嫦女皇用余光看向司徒归身后的邻虚尘,
此刻的邻虚尘正双手小心翼翼地托抱着凌珑虚弱的身体。
乐嫦女皇紧紧地盯着司徒归的眼睛,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
在他司徒归的心底,
是否曾有过一丝一毫关于她乐嫦的痕迹,
哪怕只有一次。
是司徒归的眼睛如死水般沉寂,
毫无波澜?
还是乐嫦女皇的心,
已然对于司徒归的彻底绝望?
没人知道。
只听,
乐嫦女皇突然发出一阵如同哭泣般的恐怖笑声,
她微微凑近司徒归的脸,
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想让我乐嫦女皇放下什么?”
她特意将‘女皇’二字强调出来,
念给司徒归听。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
乐嫦在对着司徒归的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眼圈之上依旧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那红晕中,
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有恨,有怨,
也有藏着一丝她自从年少时,
对师兄司徒归那份难以割舍的眷恋。
司徒归自然明白乐嫦女皇此刻话语中的深意,
他微微叹了口气,
轻声说道:
“我知道,在这苍茫之上,我或许是最没有资格劝你放下的那个人。但,乐嫦……”
司徒归刚要继续说下去,
只见乐嫦女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无法忘记,
自己在那样一个大雨之夜,
独自生下垚儿时的心境。
她猛地抡起胳膊,
用尽全身的力气,
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司徒归的脸上。
“既然你知道你根本不配和我说‘放下’,那么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但是’这两个字的情分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了。
司徒归身上那袭素色的长袍,
在火周山之上尚未停歇的余风中猎猎作响,
在为这场充满爱恨情仇的对峙而悲鸣。
乐嫦女皇这一巴掌落下,
司徒归既没有躲闪,
也没有任何还手的意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像。
乐嫦心里最痛恨的,
便是这样的司徒归。
无论她的情绪如山洪般爆发,
还是像海啸般汹涌,
他司徒归永远都像一团柔软的棉花,
可以承受住她所有的发泄,
但却永远不会为她乐嫦而改变。
“不管你今天要把我司徒归怎样,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我,必须要把这个女孩带走!”
司徒归说这话的时候,
语气出奇的坚定,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说着,
回头看向邻虚尘两手托抱的凌珑。
乐嫦女皇冷笑道:
“你司徒归,对我乐嫦女皇而言,早已没有任何意义。我也无心把你怎样,只是这个女孩,你今天无论如何也别想把她带走!”
乐嫦女皇的语气里有几分赌气的倔强,
仿佛在和司徒归较劲儿。
“若想带走她也可以,把她身体里的火灵珠留下来,人你尽管带走!”
邻虚尘见状,
刚要上前说话,
却被司徒归抢先一步,
他神色坚毅,
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只要我司徒归还有一口气在,这女孩也好,火灵珠也罢,你都别想拿走!”
那语气中,
分毫没有商量和缓和的余地,
即便如此,
司徒归说话的声音里,
仍旧带着几分暖阳般的柔情。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中,
原本昏迷在地的冷峋峋和司空墨,
从昏迷中,
缓缓地清醒过来。
只觉全身乏力。
司空墨微微颤抖着双手,
艰难地撑起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
脸色如纸。
冷峋峋在他旁边也挣扎着支撑起身体。
两人相互搀扶着,
一步一步,
摇摇晃晃走向邻虚尘,
站在了司徒归的身后。
他们的出现,
一时间给司徒归增添了一份力量,
尽管这份力量在眼前的局势下显得有些微弱,
但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与此同时,
御火家族的其他护卫们也纷纷从四处聚拢过来。
他们尽管身上都带着伤,
但眼神中却透着坚定。
全朝着司徒归和邻虚尘的方向靠拢而来。
黄三爷也在众人的搀扶下,
蹒跚地走了过来。
一时间,
司徒归身后聚集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