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瑶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清澈而坚定地迎接着周擎天那充满震惊和质问的眼神。
“是。”
只有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重若泰山!
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胡闹!”
周擎天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勃然大怒!
所有的错愕、荒唐,瞬间被汹涌的怒火所取代!
一声怒喝,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的咆哮,蕴含着化神期修士的恐怖威压,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梁柱上的灰尘都被簌簌震落!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叶天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云瑶!你看清楚!”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
“他是蕾娜的夫君!”
“你怎能……怎能说出如此荒唐之事”
“人伦”二字,他咬得极重,如同惊雷炸响。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那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浪,席卷全场,带着冰冷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所有大臣都噤若寒蝉,浑身冷汗直冒,深深地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这滔天怒火波及。
一些修为稍弱者,甚至感觉呼吸困难,双腿发软。
然而,面对盛怒的周擎天,那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龙威,周云瑶却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
她的衣裙发丝在威压下微微拂动,但身姿挺拔,没有丝毫动摇。
仿佛这滔天的龙威,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着暴怒的皇兄。
“皇兄。”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打断了周擎天的咆哮,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此事,事关重大,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
她的语气很平稳,与周擎天的暴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请皇兄,移步御书房。”
“待我,向你……细细道来。”
她的语气,很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一种基于事实,基于某种既定真相的底气。
周擎天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妹妹,那双曾经充满病弱如今却清亮逼人的眼睛。
他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那不是任性,不是胡闹,而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他意识到,事情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知道,今天这件事,若不弄个水落石出,绝不可能善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闹剧,背后可能隐藏着他无法想象的秘密。
“好!”
周擎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寒意。
他猛地一甩龙袖,转身便朝殿后走去,那背影,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无比。
“摆驾!御书房!”
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声音冰冷刺骨。
“其余人等,继续用宴!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
这最后一句,是对着满殿文武说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警告。
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冰凝结,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之中,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周云瑶深深地看了一眼主位上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周蕾娜,眼神复杂,有歉意,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不容改变的决心。
随即,她莲步轻移,姿态依旧从容,跟上了周乾那充满怒火的步伐。
一时间,整个紫宸殿,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和尴尬的寂静。
只剩下了满脸煞白、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周蕾娜。
一脸淡然、事不关己,甚至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笑意都未曾消散的叶天。
以及一群,坐立不安,如坐针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刻消失的王公大臣。
美酒佳肴依旧散发着香气,乐师舞姬僵在原地,喜庆的装饰显得格外刺眼。
气氛,尴尬、压抑、诡异到了极点。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筷,所有人都低垂着头,眼神闪烁,心中翻江倒海,猜测着御书房内即将发生的对话,以及这场惊天变故将如何收场。
……
御书房。
距离紫宸殿不远,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里没有喧嚣,只有沉重的寂静。
檀香袅袅,从精致的兽炉中升起,试图驱散空气中的压抑,却徒劳无功。
周擎天背负双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坐。
也没有让随后进来的周云瑶坐。
整个书房之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极不平静。
良久的沉默。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擎天终于缓缓转过身,一双龙目,布满了血丝,如同两柄淬毒的利剑,死死地锁定在周云瑶的身上。
那目光中,有愤怒,有失望,有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说吧。”
他的声音,冰冷无比,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至亲的妹妹,而是一个需要审问的犯人。
“朕要听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刻意强调了“合理”二字。
“否则,今天这番话,朕就当你是在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从今往后,你便继续回你的幽兰殿,没有朕的旨意,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这是,最后的通牒。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要么给出能说服他的理由,要么就被永远幽禁。
周云瑶的娇躯,在听到“幽兰殿”和“终生不得踏出”时,微微一颤。
那里曾是她养病的地方,也几乎是她全部的世界,代表着痛苦与束缚。
但她那清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抬起眼,毫无怯意地迎上周擎天那冰冷刺骨的目光。
“皇兄。”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开始了她的叙述。
“我问你,这些年,你为我的九幽玄阴体,寻了多少解法?”
周擎天眉头一皱,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冷哼道:“不计其数!”
这并非夸张,为了治好妹妹,他确实动用了举国之力。
“那……可有任何一种,起过作用?”周云瑶再问,目光灼灼。
周擎天的脸色,愈发难看,沉默不语。
作用?
若有作用,他的皇妹,又岂会受这么多年的苦!
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秘法神通,最多也只能暂时压制,而且效果越来越差。
周云瑶仿佛没有看到他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语气带着一种洞察事实的冷静:
“皇兄可曾想过,为何这世间所有至阳至刚的天材地宝,对我,都毫无用处,甚至有时会适得其反?”
周擎天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个问题,他并非没有想过,但无论请教多少高人,都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只归结于九幽玄阴体的诡异霸道。
周云瑶的声音,幽幽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古老的秘密。
“因为,九幽玄阴体,乃世间至阴之源。”
“其本质,是极致的‘阴’,已经达到了某种规则的层面。”
“寻常的阳刚之物,于它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层次太低,根本无法触及根本,甚至……还会因为属性相冲,激起它更强烈的反噬。”
“就像试图用一根火柴去融化万丈玄冰,不仅徒劳,火星还可能引燃冰层下更可怕的东西。”
这个比喻简单而深刻。
周擎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他隐约抓到了什么。
周云瑶看着他逐渐变化的脸色,知道他已经开始思考,于是抛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想要化解它,根治它,只有一个办法。”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至阳本源,行阴阳调和之法,将其……彻底镇压,化为己用!”
轰!
当听到“阴阳调和”四个字时,特别是“至阳本源”和“行”字所暗示的含义,周乾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九天霹雳,轰然劈过!
作为一国之君,阅历丰富,他岂会不明白,这四个字,在某些特定的语境下,代表着什么!
那绝不是简单的功法运转,而是……一种极其亲密,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涉及生命本源交融的方式!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从阴沉变成了震惊,再从震惊变成了某种荒谬而又惊悚的苍白!
一种他绝对不愿意相信,却又无法抑制的猜测,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底,疯狂滋生!
如同毒蔓般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
“你……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他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周云瑶看着他瞬间失血的脸色,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丝,藏得很深的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的决绝。
事到如今,已无需再隐瞒。
“皇兄,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一身沉珂,是如何痊愈的吗?”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给了我新生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面对这注定惊世骇俗的坦白。
然后,她投下了一颗,足以将整个大周王朝,都彻底炸翻的重磅炸弹。
“是……是他。”
“是王腾,救了我。”
周擎天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王腾?!
那个“王腾”?!
他……他救了云瑶?!
怎么可能!
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至阳本源?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如同乱麻般涌上心头,让他思维混乱。
但周云瑶接下来的话,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如同最后的审判,将他最后的一丝幻想,彻底击碎。
“皇兄。”
周云瑶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清晰地传入周乾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刺入他的心脏。
“在不久前,我玄阴之气爆发,濒临死境,连你留下的护身法宝都几乎失效。”
“是他,感应到了异常,闯入了幽兰殿,以自身至阳本源,不计代价为我续命……”
“也是他,用……用最原始,也是唯一有效的方法,帮我,调和了体内的阴阳二气,导引归元。”
她的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细若蚊蝇,带着女儿家难以启齿的羞涩。
那张清冷如雪的俏脸,也早已红得,像是天边最绚烂的晚霞,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颈。
可这番话,落在周乾的耳中,却不亚于天塌地陷!世界末日!
最原始的……阴阳调和之法?
不计代价的至阳本源?
周擎天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龙案,发出一声闷响。
他一屁股,跌坐在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
却感觉如同坐在了针毡之上,冰冷刺骨!
他的双目,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焦距,变得空洞无神!
他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灰!如同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他全明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云瑶的九幽玄阴体,会突然痊愈!连修为都暴涨!
怪不得她会对那个“王腾”如此态度!
原来……
原来如此!
原来,所谓的机缘,所谓的救命之恩,竟是……竟是通过这种不容于世俗的方式!
“我们……”
周云瑶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再次响起,完成了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句坦白。
“我们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轰隆!
周乾的脑海,彻底炸裂!
最后的一丝侥幸被无情碾碎!
他的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气血逆流,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他猛地用手撑住龙案,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剧烈地喘息着,如同濒死的野兽。
整个御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只剩下他那粗重如牛,仿佛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以及,那一句如同最恶毒的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永无止境的话——
“我们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