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食堂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嘈杂的人声。经过一上午的高强度训练，学员们个个饥肠辘辘，排着队打饭的队伍从窗口一直延伸到门口。
松田阵平第一个端着餐盘找到座位——他点的是炸猪排咖喱饭，金黄色的咖喱浇在米饭上，炸猪排切得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他选了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
“哟，小阵平已经开动了啊。”萩原研二端着餐盘走过来，他的盘子里是双倍分量的牛排饭，“给我留个位置。”
“旁边没人，随便坐。”松田头也不抬，专注于眼前的咖喱。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不会发出太大声音，只是每一口都又大又实在。
诸伏景光端着鸡肉饭坐到了松田对面。他的餐盘里除了主菜，还有一小碟腌萝卜和一碗味噌汤。
“鸡肉饭？”松田抬眼看了下，又低下头继续吃，“清淡了点。”
“嗯，最近没什么胃口。”景光笑了笑，拿起筷子。他的动作很斯文，先夹了一小块鸡肉，细细咀嚼。
降谷零端着餐盘走过来时，松田和景光都已经开始吃了。降谷点的是生姜烧肉定食，肉片切得薄薄的，浸在深色的酱汁里，旁边配着卷心菜丝和米饭。
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景光旁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多年好友间才有的默契——降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景光则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哇，降谷君的饭看起来很香！”萩原研二已经开动了，一边嚼着牛排一边说，“不过还是我的牛排最棒！”
“蛋白质过量。”松田评价道。
“这叫补充能量！”研二反驳，“下午还有训练呢！”
最后走过来的是伊达航和结城三日月。班长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汉堡肉、炸虾、蔬菜沙拉，还有一大碗米饭。
三日月则端着一个相对简单的餐盘：鲭鱼盐烧定食，配菜是菠菜拌芝麻和一小碟豆腐。
“这里还有位置。”伊达航在研二旁边坐下。三日月则自然地坐在了松田旁边，也就是降谷的对面。
六个人，三三相对，挤在一张长餐桌旁。这画面引来周围不少目光——毕竟，鬼冢班的这六个人，在入学第一天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开动吧。”伊达航说着，双手合十。其他人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我开动了。”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餐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饿了一上午，大家都专注于填饱肚子。
松田吃饭的速度最快，不到五分钟已经解决了一半咖喱饭。降谷也不慢，但他动作更规整，每一口饭和肉的比例都恰到好处，研二一边吃一边还在说话。
三日月吃得很慢。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鲭鱼，偶尔夹一筷子菠菜，咀嚼得很仔细。那双绀青金色的眼睛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景光，”伊达航突然开口，嘴里还嚼着汉堡肉，“你的小菜看起来很好吃，是食堂新推出的吗？”
诸伏景光看了看自己那碟几乎没动的腌萝卜，笑了笑：“应该是一直有的。班长要尝尝吗？”
他说着，直接把小碟子推了过去。
伊达航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啊，不用不用，我就随口一说……”
“没关系。”景光的声音很温和，“我最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这些。浪费了可惜。”
松田抬眼看了景光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降谷的筷子顿了顿，他看向好友的侧脸——景光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眼下的阴影比平时更明显。
是又做噩梦了吗？降谷在心里想。他知道景光偶尔会做关于父母案件的噩梦，但自从警校开学后，他以为好友的状态会好一些。
他想开口问，但看了看周围——食堂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学员。这种场合不适合谈论那么私密的话题。于是他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味噌汤往景光那边推了推。
“喝点汤吧。”降谷说，声音很轻。
景光看了他一眼，微笑点头：“谢谢。”
伊达航最终还是接过了那碟腌萝卜，夹了几片放在自己碗边：“那我不客气了，谢谢啊景光。”
“不客气。”
气氛又回到安静的用餐中。
“喂，松田。”降谷突然开口。
“干嘛？”松田问，吃饭的动作不停。
“你既然讨厌警察，那为什么……”
“砰！”
突然，降谷被人从背后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身体前倾，差点把餐盘打翻。幸好他反应快，及时稳住了。
撞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Alpha学员，穿着隔壁班的作训服。那人甚至没有回头道歉的意思，径直就要离开。
“喂。”松田声音冷了下来，“撞了人不道歉？”
那个学员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带着轻蔑的表情。他上下打量了降谷一眼，目光在那头金发上停留了几秒。
“哦，不好意思啊。”他说，语气里毫无歉意，“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他的重音落在“人”字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的同伴——另一个同样高大的Alpha——也走了过来，两人站在桌子旁，形成一种压迫感。
“有些人就是不懂规矩，”第一个学员继续说，声音大得周围几桌都能听见，“一头金发，长得跟外国人似的，还好意思来当警察？”
“说不定外语很好呢，”第二个学员接话，“以后可以专门接待外国游客嘛，哈哈哈。”
赤裸裸的歧视和挑衅。
降谷的拳头握紧了。从小到大，因为外貌和发色，他听过太多类似的话。但每一次，都还是会痛。
诸伏景光已经站了起来，眼神变得锐利。萩原研二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表情，伊达航的脸色沉了下来。
但最先动作的是三日月。
他站起来，伸出手——那只手看起来修长白皙，似乎没什么力量——抓住了第一个学员的衣领。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三日月单手把那个身材高大、至少比他重二十公斤的Alpha学员拎了起来。
不是勉强提起，而是像拎一个空袋子那样轻松地拎了起来。那个学员双脚离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喂，你——！”那个学员挣扎着，但三日月的抓握异常稳固。
“道歉。”三日月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双绀青金色的眼睛冷得像冰，“现在。”
与此同时，伊达航也站了起来。他比那个学员更高大，像一座小山一样挡在对方面前。班长伸手抓住了第二个学员的衣领——虽然不像三日月那样轻松，但他的力量显然也远超常人。
“你叼一根牙签就觉得自己很狂嘛，”伊达航的声音低沉有力，他抽出学员嘴里的牙签道，“欺负同期的胆量倒是不小。道歉。”
整个食堂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这边，有些人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看热闹或者帮忙。
被三日月拎着的那个学员脸色从红变白，再从白变青。他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无法挣脱，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对、对不起……”他艰难地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是对我说。”三日月的手微微收紧，那学员的脸色更难看了。
“……降谷同学，对不起。”
“还有你。”伊达航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第二个学员赶紧跟着说：“对不起，降谷同学，是我们不对。”
三日月松开了手。那个学员踉跄落地，差点摔倒。伊达航也松开了手，但依然用身体挡在两人面前。
“滚。”班长只说了一个字。
那两个学员灰溜溜地走了，连餐盘都没拿。食堂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不少人投来同情或钦佩的目光。
三日月坐回座位，拿起筷子，继续吃他那还没吃完的鲭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伊达航也坐下了，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吧，菜要凉了。”
但气氛已经不一样了。
降谷看着三日月平静的侧脸，又看看伊达航宽厚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感动，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感。
“班长，”萩原研二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很关心降谷嘛。”
伊达航嘴里塞满了汉堡肉，含糊不清地说：“当然关心，他是我们班的同学。”
“不只是同学的那种关心吧？”研二眨眨眼，露出了那种“我懂了”的笑容，“难道说……班长你喜欢降谷？”
“噗——！”伊达航差点把饭喷出来。
“研、研二！”伊达航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脸涨得通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有女朋友了！”
松田、降谷、景光和研二同时瞪大了眼睛，四双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变成了豆豆眼。
只有三日月依然平静，他甚至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端起味噌汤喝了一口。
研二都震惊了：“班长你有女朋友？！”
“当然有啊！”伊达航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自豪，“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三日月——因为他是六个人中唯一没有表现出惊讶的。
诸伏景光最先反应过来：“三日月君……你好像不震惊？”
三日月放下汤碗，绀青金色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伊达航身上。
“很明显啊。”他说，语气理所当然，“而且我之前看到班长打电话了。”
“打电话？”松田问。
“嗯，有天晚上我去洗衣房，路过走廊时看到班长在打电话。”三日月回忆道，“语气很温柔，一直在笑，还说什么‘我也想你’‘训练结束后就去找你’之类的话。”
伊达航的脸更红了：“你、你听到了啊……”
“抱歉，不是故意的。”三日月微微一笑，“只是恰好路过。”
“所以是真的！”萩原研二兴奋起来，“班长真的有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漂亮吗？怎么认识的？”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伊达航招架不住地举起手：“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她叫娜塔莉，是个混血儿，女beta，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日本人。我们高中时认识的，她当时是转校生。”
提起女友，伊达航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她性格很好，温柔又坚强。我来警校，她很支持我。”
“混血儿啊，”松田若有所思，“那一定很漂亮吧？”
“当然！”伊达航立刻说，随即又不好意思地补充，“至少在我眼里是最漂亮的。”
“哇——”研二发出夸张的感叹，“班长居然这么浪漫！”
降谷突然想到什么：“所以刚才……班长帮我，是因为……”
“因为看不惯那种歧视。”伊达航接话，表情严肃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外貌、出身、性别——都不应该成为被欺负的理由。我们是警察，或者说未来要成为警察，如果连我们自己都带着偏见，还怎么保护所有人？”
他看向降谷，眼神真诚：“降谷，你的金发很酷，别让那些无聊的人影响你。”
降谷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最后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班长。”
“还有三日月，”降谷转向旁边的omega，“也谢谢你。”
三日月抬起眼，绀青色的眸子里金色的弦月微微晃动：“不客气。我只是不喜欢吃饭时被打扰。”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降谷知道，那不仅仅是“不喜欢被打扰”那么简单。
“总之，”伊达航总结道，“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娜塔莉说她很想见见我的同期们。”
“真的吗？”研二眼睛一亮，“那我们一定要好好准备！”
“准备什么？”松田挑眉，“又不是去联谊。”
“但这是第一次见班长的女朋友啊！要留下好印象！”
看着研二已经开始计划要穿什么、带什么礼物，其他人都不由得笑了。就连一直没什么胃口的景光，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