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栋位于东京并非核心地段、但环境清静整洁的普通公寓楼前。
楼龄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维护得很好,透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安稳气息。这里是松田家,也是秀弥除了横滨那个充满回忆的家之外,最熟悉的第二个家。
“到了。”松田丈太郎付了车费,一手提着秀弥的行李箱,另一只手依旧自然地牵着他,走进了公寓楼。
乘坐老式电梯上了五楼,松田掏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我们回来了。”他扬声说道。
门内立刻传来熟悉的、带着欣喜的回应:“回来啦!”
随着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一位系着围裙、面容慈和、眉眼间能看出与松田丈太郎几分相似神韵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正是松田的母亲——松田美惠子。
她几乎是看着秀弥长大的,从那个韩家聪慧伶俐的养子,再到如今俊秀出色的青年。
“小玉!快让伯母好好看看!” 美惠子阿姨的目光直接越过了自己儿子,精准地落在秀弥身上,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疼爱和喜悦。
她上前两步,双手握住秀弥的手,上下打量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高了,也瘦了!在美国是不是光顾着学习,没好好吃饭?看看这小脸,都没什么肉了!”
她的关切如此自然真挚,带着长辈特有的絮叨,瞬间驱散了秀弥心中最后一丝因久别而产生的细微生疏感。
“美惠子阿姨,我很好,有好好吃饭的。”秀弥顺从地任由她拉着,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声音软软的,“您和叔叔身体都好吗?”
“好好,我们都好!就是总惦记着你!”美惠子阿姨连连点头,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胳膊,“一路上累坏了吧?快进来,屋里暖和!你松田叔叔在里面等着呢!”
这时,松田的父亲松田健一也从客厅走了出来。
他身材魁梧,依旧保持着拳击手退役后的挺拔,只是气质比年轻时温和了许多。他看着秀弥,脸上露出宽厚欣慰的笑容:“秀弥,欢迎回来。路上辛苦了。”
“健一叔叔,好久不见,打扰您了。”秀弥恭敬地问好。
“说什么打扰,这就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回来。”松田健一声音洪亮,拍了拍秀弥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美惠子阿姨已经利落地帮秀弥挂好外套,拿出专属于秀弥的毛绒拖鞋,催促着他换上。
这套三室一厅的公寓面积不算大,但布置得极其温馨整洁,充满了生活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食欲大动的食物香气。
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知道秀弥肠胃不太好,也不太习惯吃太多生冷食物,美惠子阿姨特意准备的大多是传统的日本热食。
炖煮得酥烂入味的马铃薯炖肉,汤汁浓郁;金黄诱人的炸猪排,外酥里嫩;鲜香扑鼻的烤鱼,表皮焦脆;还有热气腾腾的味增汤,以及各种精致的小菜。
每一道菜都散发着“家”的味道。
“来来来,小玉,快坐下,饿了吧?”美惠子阿姨拉着秀弥在餐桌旁坐下,顺手打开了电视,让晚间新闻的声音作为背景音,增添了几分热闹。
“看着就很好吃,谢谢阿姨。”秀弥看着满桌的菜肴,心里暖洋洋的。
“多吃点,你太瘦了。”松田丈太郎自然地坐在秀弥身边,第一筷子就夹了最大的一块炸猪排放到秀弥碗里。
美惠子阿姨也不甘示弱,连忙舀了一大勺炖肉连汤带肉地盖在秀弥的米饭上:“是啊,小玉,这个炖肉你以前最爱吃了,阿姨今天特意多放了胡萝卜和洋葱,快尝尝!”
松田健一看着妻子和儿子围着秀弥忙活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也招呼道:“秀弥,别客气,放开吃。”
一顿饭,就在这样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的氛围中进行着。
电视里播放着日常新闻,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长辈关切的询问,松田偶尔带着调侃的补充,以及秀弥带着笑意的回应……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秀弥记忆中最为熟悉和渴望的家的图景。他小口吃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感受着久违的、被家人环绕的温暖,只觉得连指尖都暖了起来。
饭后,秀弥习惯性地想要帮忙收拾碗筷,却被美惠子阿姨坚决地按回了座位上。
“坐了那么久飞机,肯定累了,快去沙发上歇着,这里不用你。”美惠子阿姨态度强硬,眼神却无比慈爱,“让丈太郎帮你把行李拿到房间去,你今晚就睡以前的房间,他都收拾好了。”
秀弥还想说什么,松田丈太郎已经拎起了他的行李箱,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听妈妈的。
就在这时,松田健一放下了啤酒杯,站起身,拍了拍正准备去厨房帮忙的儿子:“丈太郎,你过来一下,我们父子俩去阳台聊聊。”
松田丈太郎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秀弥,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父亲走向了连接客厅的小阳台。
阳台不大,夜风带着初冬的凉意。松田健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根给儿子,自己也点燃了一支。橘红色的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沉默了片刻,松田健一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望着楼下零星的车灯,开门见山地问道:“臭小子,你跟爸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秀弥那孩子?”
松田丈太郎正要点烟的动作一顿,耳根在夜色中迅速泛红。他没有否认,深吸了一口烟,才低沉地“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出乎他意料的是,父亲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反而嗤笑了一声,带着点调侃:“行啊,下手够快的。我跟你妈还琢磨着,你这种脾气,哪个omega能受得了你。”
松田丈太郎有些窘迫地别开脸。
松田健一收敛了笑意,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秀弥是个好孩子,我们看着他长大,知道他有多不容易,心里有多苦。
他聪明,懂事,招人疼。你既然认定了,就得好好对人家,听到没有?要是敢欺负他,让你妈伤心,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那是当然!”松田丈太郎立刻回头,眼神坚定无比,“我怎么可能欺负他!”
“哼,”松田健一看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知怎的又有点来气,故意泼冷水,“你说得倒轻巧。
秀弥现在可是不得了,天才科学家,亿万富翁,长得又好,什么样的Alpha找不到?你除了会打拳,还会什么?脾气又臭,说不定人家根本看不上你呢!”
“老头子你胡说什么!”松田丈太郎果然被激得炸毛,“我……我哪里差了!我……”
“你什么你?连大学都是人家秀弥帮你补习才考上的,还好意思说?”
“那、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父子俩就在这小小的阳台上,借着夜色和烟幕,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互怼起来,气氛看似紧张,却流淌着一种独属于父子之间的、别扭又真实的温情。
而客厅里,秀弥正帮着美惠子阿姨把水果端到茶几上,隐约能听到阳台传来的、压低的争执声,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
美惠子阿姨却了然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别管他们,父子俩经常这样。来,小玉,吃块苹果,可甜了。”
窗外是东京的万家灯火,窗内是温暖的灯光和关切的话语。秀弥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液在口中蔓延。
他想,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吧。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