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雪那夜，陈铮像是被开启了某个隐秘的开关，对谢知衡的黏腻程度与日俱增。
这种黏腻并非时时刻刻的肢体纠缠——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军务繁忙、神色冷峻的年轻军官，谢知衡也全神贯注于研究所的工作——而是在所有可能的间隙里，他总会寻到理由靠近她。
书房里，他会端一杯热茶放在她手边，手指不经意拂过她的手背；餐桌下，他的膝盖会轻轻抵着她的；夜里入睡前，他总要握着她一只手，或是将脸埋在她颈窝嗅上好一会儿，才肯闭上眼睛。
谢知衡起初有些讶异。她记忆中的陈铮，即便是年少最亲近时，也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感。如今这般近乎贪恋的依偎，让她想起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平日里威风凛凛，独处时却爱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主人的手心。
她倒不觉得厌烦。相反的，在实验室高强度工作一整天后，回到那栋陈铮精心布置的小楼，被他温热坚实的怀抱拥住，闻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会奇异地松弛下来。尤其当她手头的项目遇到瓶颈，数据反复验证却不得其解时，夜里的酣畅淋漓，竟成了绝佳的减压方式。
她会在一次次的缠绵中暂时忘却那些复杂的分子式和曲线图，只沉溺于最原始的感官体验。而陈铮，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压抑的焦躁，将她从思维的泥沼里打捞出来。
事后，她会疲软地蜷在他怀里，大脑放空。而陈铮会轻轻抚摩她的脊背，沿着那节节分明的脊椎骨一路向下，动作带着某种近乎痴迷的虔诚。
他无数次后悔那些错过的年岁——若早知与她交融是如此蚀骨销魂，他何必苦苦压抑，何必迂回试探，何必让她独自走过那么多艰难的路。他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里，恨不能把她拆吃入腹吞噬殆尽，恨不能就此死去，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难怪古话总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自认不是英雄，却心甘情愿抛却所有理智与算计。她的身体温暖、柔软，比最烈的酒更醉人，比最锋利的武器更具杀伤力。他恍惚间觉得性欲、食欲与死欲的本质或许相通——都是生命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是对存在本身的确认与挥霍。
谢知衡渐渐发现陈铮在床笫之间颇有些无师自通的天赋。他尤其偏爱能看见她表情。
若有时后，他一定会将她带到卧室那面新买的巨大的穿衣镜前，强迫她看着镜中两人的身影。
“看，阿衡，”他在她耳边喘息，声音沙哑得撩人，“看清楚是谁在和你在一起。”
镜中的画面冲击力太强——她看见自己长发凌乱，眼神涣散，身后是他。而陈铮会仔细观察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再调整。
这般契合的亲密生活让两人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床上极尽缠绵，床下却偶尔流露出少年人般的生涩与害羞。仿佛那层最隐秘的窗户纸捅破后，反倒在某些日常细节上不知所措起来。
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
前一夜闹得有些过，谢知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洒进卧室，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身侧已经空了，床单上还残留着陈铮的气息。她撑着坐起，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套了件宽大的衬衫——昨晚她那件棉质睡裙，似乎在情热中被陈铮失手扯坏了肩带。
衬衫是他的，浅灰的棉质，洗得柔软，带着他常用的那种凛冽又干净的皂角香。袖子长出一大截，衣摆更是直盖到大腿中段。她赤脚下床，走到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人长发微乱，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嘴唇有些月中，眼底氤氲着睡眠不足的水汽。宽大的衬衫松垮罩在身上，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锁骨和其上几点淡红色的痕迹。这副模样，怎么看都透着股事后的慵懒与靡丽。
她正有些出神，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陈铮拿了杯水进来，身上只穿了条深色长裤，上身赤裸，肌理分明。他看到站在镜前的她，眼神暗了暗，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一下。
“醒了？”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走过来，很自然地从背后拥住她，下巴蹭了蹭她耳侧，“疼不疼？”
谢知衡摇摇头，透过镜子与他对视：“还好。就是有点饿。”
“面在煮了。”他吻了吻她耳后，手臂环紧她的腰，手掌习惯性地贴在她小腹，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摩挲，“研究所昨天不是发了福利？有一罐槐花蜜。我给你泡了杯蜂蜜水，先润润。”
他转身端来玻璃杯。温热的蜂蜜水，澄澈的淡琥珀色，散发着清甜的花香。谢知衡接过来，小口喝着。水温适中，甜度恰到好处，滑过喉咙，确实舒缓了那点因昨夜过度而生的微哑。
陈铮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目光落在她沾了水渍、显得格外润泽的唇瓣上，那两片淡粉色，像被晨露浸润过的花瓣，微微张合，吞咽时脖颈线条优雅地起伏。他看得有些入神，眸色渐深，像是被那简单的喝水动作勾去了魂。
谢知衡喝完大半，把杯子递还给他：“好了。”
陈铮接过，却没放下，就着她喝过的位置，将剩下的一饮而尽。然后他咂咂嘴，像是品味什么珍馐，忽然没头没脑地评价了一句：“不如你的甜。”
谢知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脸颊“轰”地一下烧起来。她抬头瞪他，却见他神色如常，只是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可疑的红色。
原来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失言。
两人对视几秒，谢知衡先忍不住，偏过头，肩膀微微耸动。陈铮也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把空杯放回托盘，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廓，低声嘟囔：“……我去看面。”
转身走出卧室的步伐，比平日稍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