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知禾擦完脸，又盯着她洗好脚，把她按坐在床沿换上睡衣，我这才松了口气。
热水泡过的脚丫泛着粉，她晃悠着腿，小眉头却突然皱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阿黎姐，”她拽住我的袖口，声音还有点刚洗漱完的黏糊，“你等下记得叫念薇和书冉也早点休息，别让她们熬太晚啦。”
听着她的话，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知道了，小管家。”
“快上床吧。”
她这才乖乖钻进被窝，把自己裹成个圆滚滚的小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帮她掖好被角，刚直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小呼噜声。
我丢，这丫头，居然秒睡了。
我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知禾这秒睡的本事，这么多年就没改过，说到底还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因为经常熬夜，一旦舒服后就会秒睡。
遵照“小管家”的嘱咐，我轻手轻脚走到寝室门口。
寝室里的灯光调得柔和，念薇正蹲在衣柜前，怀里抱着好几件叠得整齐的新衣服翻找着，粉色的睡衣袖口滑到胳膊肘，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朝我看来，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刚从衣物挑选中抽离的茫然。
这一抬头不要紧，可她怀里原本就没抱稳的衣服瞬间失去平衡，最上面两件薄款衬衫“哗啦”一声往下滑。
我眼疾手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就去接。
衬衫稳稳落在我掌心，可我没收住前冲的力道，而念薇也慌着去捞衣服，身体微微前倾。
下一秒，两人都下意识地“唔”了一声。
念薇结结实实地撞进我怀里，鼻尖蹭到我胸前的布料，发出一声轻呼。
我则是用掌心稳稳护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缓冲了下坠的力道。
衣物散落的哗啦声、两人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寝室里格外分明，称得上是不小的动静。
不过知禾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惊醒，不远处的柳溪也依旧坐在画架前，连头都没抬一下。
唯有书桌方向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是书冉放下了手里的螺丝刀。
她眉头紧紧蹙起，目光在我和念薇身上扫过，随即淡淡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念薇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从我怀里挣开，有些慌乱地去捡散落的衣服：“我、我在找衣服，不小心没抱稳……”
我也连忙帮着收拾，一边叠衬衫一边解释：“是我突然出现吓到她了。”
书冉盯着念薇的看了两秒，确认她没受伤，才重新拿起螺丝刀，但还是不忘叮嘱。
“动静小点，都该休息了。”
“嗯，知道了。”
我和念薇几乎同时应声，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她弯腰捡衣服的动作更缓了，发梢垂落在脸颊旁，遮住了半张脸。
我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递还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飞快地接过衣服抱在怀里。
“阿黎姐，你刚才……有没有撞到哪里？”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没事，”
我活动了一下，也没什么不适。
念薇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她动作很快，抱着衣服走到衣柜前，匆匆将衣服放进上层格子，就拎起洗漱包朝着淋浴间跑去，粉色的睡衣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慌乱逃走的小蝴蝶。
她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淋浴间门口，我就转身准备离开。
可眼角余光却瞥见她方才站着的衣柜前。
左下角的柜门还虚掩着一道缝，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针织衫边角。
想着她洗澡回来肯定忘了关，我便走过去打算帮她合上。
手指刚碰到冰凉的柜门把手，我的视线却被柜角一本露出半截的线状书吸引住了。
这书脊是深棕色的，线缝处有些磨损，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
我认得这本，上次来这的时候见过念薇看。
好奇心驱使下，我轻轻拉开柜门一点，书的封面赫然映入眼帘——《晚风吻过发梢》
单看这素雅的封面和文艺的书名，这应该是本小说没错。
我正端详着，忽然想起先前偶然撞见柳溪在看女同小说的事。
念薇难道真的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挥之不去。
我怀着满肚子的疑惑，手指搭在书的扉页上，刚要轻轻翻开，淋浴间的门突然“咔嗒”一声被拉开。
念薇抱着一件浅蓝色的棉质睡衣，脚步匆匆地走出来，嘴里还念叨着：“怎么忘拿换的衣服了……”
“怎么了？念薇？”
我下意识地将书抱在怀里，身体微微侧了侧，试图遮住手中的书。
她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牢牢定格在我手上。
原本还带着几分仓促的脚步顿在原地。
她脸色有些发白，嘴巴也微微张着。
我以为下一秒她会尖叫起来，可事实是并没有。
可能是碍于书冉刚才的提醒，也可能是太过慌乱，她只是安静地低下头，缓缓走到我的面前。
随后她打开衣柜简单选好要换的衣服，再转过身时，眼神已经变得空洞。
“看到了？”
她的语气十分低沉，让我我手里的书突然变得滚烫。
我连忙将它轻轻放回柜角，合上柜门后才转过身，语气放得格外柔和。
“没，没看哈，我发誓，发誓！”
我举起右手，指尖刚要碰到眉心，念薇却突然朝我迈了一大步。
她几乎是贴到我身前，鼻尖离我的肩膀不过两寸，温热的呼吸扫过我的锁骨。
原本总是盈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像结了霜，冒着细碎的寒气，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真的？”
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我浑身一僵，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真的。”
我强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我刚走到这儿，就看见柜门没关，想帮你合上而已。”
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足足三秒，像是在从我的瞳孔里找到谎言的痕迹。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噗......我开玩笑的，阿黎姐。”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念薇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意瞬间冲散了眼底的寒气，连眼尾都染上了熟悉的柔和。
她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脸颊泛起淡淡的粉。
“就是想逗逗你而已。”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睡衣，“那我去洗澡啦。”
我愣在原地，胸腔里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丫头，吓死我了。”
“快去吧，水该凉了。”
“嗯嗯。”
念薇乖巧地应着，转身就往淋浴间走。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的气场还是有些难以靠近。
没有了刚才玩笑时的鲜活，她的脚步放得很轻，背影挺得笔直。
我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不由自主追着她的背影。
直到淋浴间的门“咔嗒”一声合上，隔绝了里面隐约的水声，我才回过神来，彻底泄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