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太昨天听阿虎说了儿子吴正隆的累累罪行,夜里心疼病又犯了。想她一生吃斋念佛、一心为善,儿子却是这般禽兽不如,卖国求荣、甘当汉奸杀害同胞,实在让她心里难以平复,只觉得自己愧对祖先、愧对乡里。
从小红带着尤大娘走了以后,时间过去了许久,一切如常,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不过她的心里早已万念俱灰,一想起儿子造的孽,就心如刀绞。
她跪在观世音菩萨的佛像前,默念菩萨保佑尤大娘一家。
一阵头晕袭来,吴老太趴倒在佛像前。
佛堂里,油灯微光摇曳,她满脸泪光:“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她们平安出城!”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又是一阵头晕,只能一声长叹,突然头昏目眩,一头栽倒在地上。
陈妈送饭进来,见老太太摔倒在地,慌忙喊道:“游大娘,游大娘,你怎么啦?你快醒醒啊!”
在外面的便衣听了,把头探进来扫了一眼,无动于衷地说:“给脸不要脸,让她吃不吃,饿死了活该!”
只听见吴老太虚弱地哼着:“水、水!”陈妈听着声音不对,仔细一看,大惊失色:“老太太,怎么是你!”
她慌忙把吴老太从地上扶起来,搀到椅子上坐好,又拿起调羹给吴老太喂了几口热汤。
外面的便衣一听里面的喊声不对,赶忙冲进来,只见坐在椅子上的不是尤大娘,而是吴家老太太,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赶忙又冲进后院,仔细搜寻了一番,不见尤大娘的踪影,心里大呼不妙。转身冲出门外,对着两个伪警察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光,吼道:“游老太婆呢?她人上哪去了?”
两个伪警察有口难辩:“我们一直看守在这里,寸步未离啊。”
一个老警察不服气地嘟囔:“你不也一直在这里盯着吗,我们哪知道?”
那个便衣自知大祸临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呵斥两个伪警察:“你们快,快去通报吴警长!”
那个老警察还嘴硬:“我们的值守就是在这里看住游老太婆,要去你自己去!”
那便衣听了更加火冒三丈:“去你妈的,人都跑没影了,你们还看守个赤佬呀!”
管家闻声赶了过来,走进佛堂一看,只见吴老太太穿着尤大娘的那身破衣服,脸色憔悴、奄奄一息,顿时慌了神:“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看见她和小红一起乘上黄包车去南禅寺的,怎么会……”
那管家头脑还算机灵,转念一想,惊道:“莫不是那游老太婆串通小红打晕了老太太,换了她的衣服,金蝉脱壳跑了?”
那个便衣一听,更加慌了神:“啊?他们就这样在我们眼皮底下跑了?”
管家点了点头:“不然呢?”
这时沙壳子得意洋洋地走进来,见陈妈正在给“游大娘”喂汤,心中暗喜:我看你能熬到几时?撑不下去了吧!
沙壳子满脸堆笑,说道:“尤老太,想通了?想通了就好。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那游击队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你就算为他们送了性命,又能如何?活着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人生苦短,活一天,快活一天,多享点福!”
之前那个便衣哭丧着脸上前报告:“吴警长,尤老太婆跑了!”
沙壳子猛地一愣,声音颤抖,指着椅子上的人:“那她……她是谁?”
管家哭丧着脸说:“她是老太太!一定是那个尤老太婆串通了小红,把老太太弄晕,换了衣服逃走的!”
沙壳子听了更是震怒,吼道:“什么?让她和小红跑了?”
他冲到供桌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魂都快吓飞了——天呐,这不是他的老妈是谁?
沙壳子勃然大怒,狠狠抽了便衣几巴掌,骂道:“你们这些废物!是谁?是谁把她们放走的?”
这时吴老太喝了几口热汤,缓过了点劲,挣扎着抬起头,说道:“不关他们的事,人是我放的!要杀要剐,你冲我来!”
沙壳子这下傻了眼,他手指着自己的母亲,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沙壳子才恨恨地说:“是你?是你放了她?你可知她是皇军要犯!你居然放了她,这可是杀头的罪呀!”
吴老太怒视着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老婆子不怕!你这个逆子,你可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娘劝你积点德,少做坏事吧!”
沙壳子气得浑身发抖:“你这老不死的,害惨我了!你叫我怎么向皇军交代?”吴老太厉声骂道:“你卖国求荣、认贼为父、抢男霸女、杀人害命,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沙壳子恼羞成怒:“好!你愿做她的替死鬼,我就成全你!”
吴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喝道:“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
一个巴掌就朝沙壳子打了过去。
沙壳子脸上挨了一巴掌,五个指印在脸上火辣辣地痛。
他气得咬牙切齿,正当吴老太还想继续打他耳光的时候,他把吴老太狠狠地推了一把。吴老太本是风烛残年,早已被沙壳子的恶行气得心力交瘁,哪经得起他这么一推,猛地倒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陈妈一见,立刻扑了上去:“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老太太当场晕厥了过去,陈妈和管家把老太太抬回了屋里,躺在床上,只见老太太气如游丝,脸色苍白,已经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