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沅近来很有些烦恼。
额尔赫已经快三岁了,按理说,早该到了要自己走路的年纪。
可因为两只脚不一样大的关系,额尔赫学走路的时间就格外长,而且很困难,摇摇晃晃的,老是摔跤。
虽说有嬷嬷和奴婢关照,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老是倒来倒去的,小孩子其实也很害怕。
时间久了,额尔赫就不愿意再学走路了。
每当苗沅想要把她放下来,让她慢慢摸索着走两步的时候,额尔赫都哭闹个不停。
她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知道自己不想要走路,只要哭一哭,苗额娘就会心疼得再把她抱起来,说:
“哎呀,我的小乖乖,不要哭了不要哭了,那咱们今天不学了,明天再学,好吗?”
“明天一定要乖乖学啊...”
这时候,额尔赫的眼泪就会很快止住,含着一点小泪花,亲密密地贴贴苗沅的脸,小声撒娇:
“最喜欢最喜欢苗额额”
然后苗沅就连最后一点点的苦恼都消散了,抱着额尔赫开心的不得了。
母子俩在储秀宫欢欢乐乐地玩一整天,直到额尔赫睡着。
这时候,苗沅就会渐渐理智回归,从女儿甜蜜的情话中清醒过来,心里懊悔不已, 同时下定决心,第二天一定要狠下心,再不听额尔赫哭诉,一定要让她练习走路。
接着第二天周而复始。
这天恪战在储秀宫留宿,晚上临睡前,苗沅就趴在他身边,悄悄和他说起了这件近来让她很忧心的事。
“额尔赫不喜欢走路可怎么办呢?”
恪战就有些惊讶地抬眼,
“怎么不喜欢走路了?”
他看着,刚围着小茶几走得那几步还挺好的啊。
苗沅叹了口气,无奈道:
“只能走那几步,时间长了,就不愿意走了,就喜欢让人抱着,一放下就不高兴,原来还能哄着练习一会儿,近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得人多了的缘故,知晓了什么...”
恪战听着倒是没什么担忧的模样,
“额尔赫又不是个傻子,身边整天跟着一群嬷嬷奴才,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
说着说着,又笑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哈哈,小丫头瞧着鬼精鬼精的,其实跟她额娘一个样儿,自尊心强的很。”
知道自己走起路来不好看,不愿意被别人看到,干脆就不走了。
倔头倔脑的。
苗沅见状,有些生气地推了下恪战的肩膀,嗔怪道:
“亏您还笑得出来”
“哈,朕不笑要干什么?和你一起坐着,面对面,贴着脸儿发愁吗?”
“亏得你还是个大人呢,天天让一个三岁的小娃娃牵着鼻子走,两句话就把你的注意力转走了”
恪战伸手弹了下苗氏脑门,语气轻飘飘地下了结论。
“蠢笨笨的”
“一点长进都没有。”
苗氏听着,涨红了脸,半晌后,呐呐道:
“妾会学的”
“妾...最近也读了些书了。”
不然以后额尔赫问她个什么东西,她一问三不知的,那可怎么行呢?
也太丢脸了。
恪战看着昏黄的烛火下,苗氏依旧娇媚媚的脸,轻笑一声,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苗氏不聪明,面甜心软,没什么心眼,更没什么手段,估摸着以后也不会有太大的长进。
不过不要紧,只要她能养好额尔赫,自己自会护着她,一辈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
苗氏也有苗氏的好处,她要是下定决心要对一个人好,那确实是一心一意的,是恨不能把一颗心巴巴地掏出来给你看的,
看,这就是我的真心。
恪战也正是看重她这一点。
养孩子和生孩子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长久浸淫在天家的富贵锦绣堆中,人也是会跟着变化的。
因为权力迷人眼,权势惑人心,
而这时候,
一颗真心,就最要紧。
如果苗氏真得太精明机灵,自己还不放心让她养着额尔赫呢。
心思质纯的人,往往才最能坚守住本心。
这么想着,恪战抬手,安慰似地拍了拍苗氏的头,看着她依旧闷闷不乐的脸,笑眯眯道:
“罢了罢了,别勉强自己了,等你长脑子那一天,朕估计已经成白发老翁,垂垂老朽了。”
苗氏震惊地瞪大眼睛。
恪战哈哈大笑着,一把把她拉到怀里,闭上眼睛道:
“好了好了,快睡吧”
“你要是不放心额尔赫,朕明天把她带出去走走,正巧乌春近来迷上了骑马,让额尔赫也跟着她哥哥去挑一匹小马驹吧。”
苗氏趴在恪战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那额尔赫要是去了也想骑怎么办,她年纪还这么小...”
“那不正好?她看到她哥哥在马上的俊朗英姿,说不定回来就能想通了,知道要认真练习走路了。”
平衡都掌握不了,怎么能学骑马呢?
苗氏就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苗沅就将打扮的跟观音座下的小童女似的额尔赫,送到了被吩咐来储秀宫接应的苏培盛手上。
然而让苗沅没想到的是,早上送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干净漂亮的小格格,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个嚎啕大哭,披头散发的泥娃娃。
还顺带把她大哥也给领来了。
沾了满手的泥,衣裳下摆扎在裤带上,脚上的靴子更是被糟蹋的惨不忍睹的乌春,一只手牵着大张着嘴,哭得伤心的妹妹,一只手攥着几支原本该戴在额尔赫头上的小蝴蝶钗子。
乌春站在储秀宫正殿门口,看到苗沅惊讶又焦急地小跑着过来的身影,尴尬的在地上搓了搓脚,后低着头,羞窘地冲苗沅打招呼,
“苗...苗娘娘好。”
“阿玛说,让我把妹妹给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