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
修长冰冷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苗沅忙擦了擦眼泪,惊喜地抬头,
甘托雅微闭着眼睛,盯着头上的紫藤花床帐,语气轻盈盈的,
“不要哭了,”
“你哭起来不好看”
“眼泪...都落到姐姐手上了”
更冷了。
苗沅闻言,忙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又急急的用帕子擦干净甘托雅手中的水渍,喃喃道: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我给你擦干净,姐姐,你的手好冷,我给你暖暖...”
“姐姐,你会好起来的,对吧?”
甘托雅笑了笑,没回答苗沅的话,只抽出手轻轻摸了摸苗氏濡湿的脸颊,安慰似的说道:
“阿沅,不要怕...”
“我生得那个孩子,你见到了吗?”
“是个小格格呢,我都还没看到...”
甘托雅有些遗憾地叹口气,
“她长得什么样子,像我不像?”
苗沅重重点头,再次哽咽着说: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姐姐”
“小格格皮肤红红的,长大肯定很白净,她的胎毛很浓密,又黑黑的,和你很像的。”
“哭得...哭得也很大声”
“王爷很喜欢小格格,抱了好久,还为她取了名字,叫额尔赫。”
“姐姐,小格格名字叫额尔赫...”
苗沅捂着嘴,泣不成声。
她没有告诉甘托雅的是,额尔赫早产,生来右脚萎缩畸形,邵乐安说,日后可能会影响走路。
也就是说,额尔赫是个跛子。
王爷闻言倒没什么异样,只下令不许告诉托雅姐姐,可苗沅看着那个稚嫩的婴孩,心里却止不住的悲痛难过。
这是甘姐姐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啊,
她还那么小,那么柔弱,还是女孩儿
日后,该怎么抵御来自外界重重的流言蜚语和揣测恶意呢?
想到这,苗沅简直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如果甘姐姐能好起来,她一定会把小格格牢牢保护起来,任谁都不敢伤害她。
“王爷也来了啊”
甘托雅轻轻呢喃,
“阿沅,帮我叫一下王爷吧”
“我想跟他说说话...”
“阿沅,去看看我的孩子好吗?”
“有你看着,我会安心些。”
苗沅泪眼朦胧的点头,脸颊紧紧贴着甘托雅的手,断断续续的答应着,
“好,好,姐姐,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
说罢,她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外间走去。
少顷,恪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甘托雅的床边,他安静的,沉默的,低头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甘氏。
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甘氏。
“王爷...”
甘氏抬眼看向他,声音虚虚的,
“您可以离妾身近一些吗?妾身,看不清您了...”
恪战就坐了下来,他抱起甘氏,把她的头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膝头。
“王爷,王爷...”
甘氏握着恪战的手,亲昵昵的,依旧是以前撒娇时的语气,
“谢谢您让额娘来看我,妾很高兴”
“王爷,对不起...”
对不起算计了你,我知道你喜欢我,纵容我,会对我心软,
但我还是选择保护我的额娘和小弟,
他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比你更重要,尽管我很爱你。
恪战依旧安静的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细细的描摹着甘氏的眉眼。
“咱们的孩子,您看到了吗?”
恪战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的眼神带了些暖意,紧抿的嘴角也柔和了下来,他哑声道,
“看到了”
“很漂亮,长得像我,也像你”
“我给咱们的女儿取了名字,叫额尔赫,苗氏跟你说了吗?”
甘氏微微点着头,温柔地笑,
“说了的,额尔赫,真是个好名字,妾很喜欢...”
甘氏感到一股凉意从双腿开始向上蔓延,她预感到,当这股凉意到达自己的胸膛时,自己就将彻底死去了。
思及此,甘氏心头弥漫上一股难言的悲伤,她用上最后一点子力气,紧紧拉住了恪战的衣领,圆圆的眼睛充斥着满满的泪水,慢慢滑落了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
“王爷,王爷...妾再不能陪着您了,”
“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妾再去向您赔罪吧...”
“王爷,好好待咱们的女儿,不要...不要让人欺负了她,日后您登临大位,有了更多的孩子,也请不要...忘记我的额尔赫...”
“妾求您...”
说完这句话,甘托雅再也支撑不住,手缓缓松开恪战的衣领,闭上眼睛,彻底倒了下去。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底下的奴才齐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却也不敢哭泣。
因为王爷还没说话。
恪战抚摸着甘氏垂落在他膝头的发,冰冷的脸颊,紧闭的双眼...
最终,他轻声开口了,语气平静,
“没有下一辈子了,甘氏”
因为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咱们的缘分,也只终结在这一世了。
突然,一阵压抑着的惊呼响了起来,嘈杂又繁乱。
“天呐...”
“快止血啊!”
“不行啊,没有脉搏了...”
恪战抬起头,冷漠地看了过去,苏培盛半身的血,连脸上都溅上了几滴,看到主子看过来,忙跪了下去,结结巴巴道:
“爷...茉珠子自戕了。”
“她,她在袖子里藏了根簪子,甘主子一身故,她就...就把簪子捅进了自己脖子里”
“等身边的侍女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止不住了...”
“如今,如今已经...”
苏培盛低下头,没有再说,脸上带了些悲伤的神色。
他还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安静,忠心,又不多话,两人一起守夜的时候,也能聊上两句。
平日里关系还不错。
恪战看了一眼茉珠子软倒在地的尸身,没说什么,只看着甘氏喃喃道,
“你的奴才,性子也像极了你。”
刚烈又倔强。
“将她葬在她的主子身边吧”
恪战对着苏培盛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