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正是春光正盛,踏青游玩的好时节,太子却又又被禁足了。
起因是有言官弹劾太子结党营私,且在皇帝病重期间大摆酒席畅饮,实属不忠不孝至极。
康熙大怒,连太子的解释都没听两句,直接就下令把人押了回去,毓庆宫的大门再次被关上。
其实要说起来,太子这回真是很冤。
皇帝没生病前,太子妃就怀孕八个月多了,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后来皇上突然中风,一病就是近四个月,期间太子妃早产生了个小格格,太子欢喜非常,他和太子妃瓜尔佳氏成亲时间虽晚,但感情却很不错,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女儿。
只是为着圣上重病的事,小格格的洗三和满月宴通通都取消了。
好不容易圣上的病见好了,小格格的百天也快到了,太子觉得亏欠了小女儿,就在小格格百天的时候,悄悄在毓庆宫摆了桌宴席,人也不算多,只太子妃并着后院两位侧福晋罢了。
却不想,还是被人捅了出来,还作为攻讦他不孝的一项证据。
如果只是被弹劾,太子也不会这么消沉,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一向尊敬的皇阿玛对他的不信任和监视。
宴会是在毓庆宫办的,宫外的言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皇阿玛竟疑心他至此吗?
当然,如果恪战听到太子的心里话,肯定又要吐槽。
拜托,一天到晚的隔这伤春悲秋,这眼看着就冲你小命去了,还疑心呢?
他病了四个月,瘫在床上不能动,衣食住行都需要人照料的时候,是你在监国哎。
虽说你是太子,让你监国也是他自己要求的,可是,谁让你是太子呢,谁让你这么年轻,朝气,优秀得文武双全,没有一点点的瑕疵呢?
在你站上高台,在百官向你俯首的时候,他就已经恨上你了。
因为你在吞噬他的威望,染指他的权柄,取代他的位置。
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位掌权者,
老龙不死,新龙难生。
太子被圈禁,太子党的官员迅速消沉了下去,反之,大阿哥一派则张灯结彩,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样。
前一段时间万岁爷重病,可把他们吓坏了,生怕万岁一个撑不过去,太子就能立马名正言顺地上位,给他们清算了。
幸好幸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嘿,真是世事难料啊。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两天。
大阿哥也出事了。
在南书房奏对的时候,直郡王不知说了什么,惹了康熙大怒,直骂他心肠狠毒,不谙君臣大义,不念手足之情。
最终,大阿哥胤禔革去了直郡王的爵位,被康熙一脚踹回了大阿哥府,也圈禁了起来。
至此,朝堂上的两大热门夺嫡党派,全都掩旗熄火了,百官和入朝的皇子彻底见识到了病愈后的康熙性情的暴烈和喜怒无常,全都惶惶然安静下来。
雍郡王府 书房
恪战站在桌前,认真地写着大字,这是他近来新培养出来的爱好,可以凝神静气。
正好写出来的字也不会浪费,可以让乌春当开蒙的材料。
高无庸安静地侍立一旁,恪战写一张,待墨迹干了,他就收起来一张。
很快,他手里就捧了一沓的大字,恪战也停了笔,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和脖子,开始听高无庸汇报近来收集到的情报。
“主子,八爷和九爷开始笼络大阿哥的人手了,之前在大阿哥手底下做事的,如今有近一半都改投到八爷名下了。”
恪战转着手腕子,笑了笑:“老八的动作还挺快,倒难为他能忍到现在了。”
“主子,咱们要不要出手阻拦一下?”
恪战摇摇头,“不必,由着他们去吧。”
打掉这一个,皇阿玛还会扶起下一个。
没必要。
“太子那边如何了?”
高无庸低头,“太子近来颇为消沉,常常在书房借酒消愁,一呆就是一整日。”
“此外...”
高无庸的声音低了下去,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
“太子妃生下的那位小格格,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恪战顿了一下,捏了捏手心,语气淡淡:“怎么?是养不大吗?”
高无庸的头低得更狠了,“是...咱们的探子来报,那位小格格,生来就带有心症,已经开始吃药了。”
“太子妃也很是忧愁。”
恪战的脸色冷了下来:
“是吗?那还真是可怜。”
“二哥也没往上报,让太医院的太医去瞧瞧吗?”
“应该是...还没顾得上。”
“呵,”
恪战冷笑一声,神情突然变得森然可怖:
“也是,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哪比得上他们二十多年的父子情深呢?”
“既然不好好养,那就不要养了。”
“小侄女可怜,生下来就遭这么大的罪,连个百日宴都办得偷偷摸摸的,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不帮帮她。”
“既如此,就让她阿玛下去陪她吧。”
高无庸沉默地跪了下来,磕头。
“嗻,奴才这就去办。”
将手中的大字小心地放进一旁的书架中,高无庸躬身就要退下去。
“等等。”
高无庸停了下来,
“主子您吩咐”
恪战缓缓抚摸着手中的象牙白鹿笔,面无表情,周身的气势却莫名沉了下去。
“让徐之类配药的时候精细一点儿”
“毕竟是我的二哥,本王不希望他走得太痛苦了。”
似是想到什么,恪战突然笑了起来,俊朗的眉眼弯了下去,透出一种诡异的温柔俊美。
“万一吓到皇阿玛,就不好了。”
高无庸的心怦怦直跳,跳得仿佛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一样,他再次弯下腰,遮住了冷汗遍布的额头和脸颊,咽了咽唾沫,声音中透着十二万分的顺从谦卑。
“...嗻,奴才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