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营地,篝火次第燃起,食物的香气开始弥漫。
林娆带着夜温与夜戾走到营地中央一处相对宽敞的灶火旁,玄甲卫已经在此处架起了简易的炊具,处理好的兽肉和一些简单的野菜放在一旁。
赶路一天,林娆确实有些饿了。
她扫了一眼乖乖跟在自己身后,却因为之前的注视而依旧身体紧绷、垂着头的双头兄弟。他们共用身体站得笔直,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那套崭新的兽皮裙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软,衬得他们深麦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线条愈发清晰。
只是,两人(尤其是左侧头夜温)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忐忑,破坏了这份本该有的英气。
林娆目光下落,很自然地注意到了他们手臂上包扎的布条。
虽然换上了干净绷带,但之前毒虫咬出的血洞和鞭打留下的红肿痕迹依然透过布料隐约可见,夜戾控制的那边手臂,在微微动作时,眉宇间还会极快地闪过一丝隐忍的抽痛。
看来柴老伯的草药效果有限,伤势不轻。
“饿了。”林娆言简意赅地开口,声音在傍晚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清冷。
她视线转向所有俘虏,直接问道:“你们谁会做人类吃的烤肉和煮汤?要能入口的那种。”
突然被问话,两人俱是一怔。共用身体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左侧头夜温率先反应过来,他控制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和想要证明价值的急切,低声回应:
“主人……我们做过。”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在马厩厩角落里偷偷用捡来的残炭烤熟偶尔找到的、未被完全糟蹋的肉块的经历。“基础的……会一些。”
右侧头夜戾也立刻控制着补充,声音比夜温要冲一点,但同样压低了音量,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我们会。”只是话尾音调因为手臂传来的疼痛而微微减弱,泄露了一丝虚弱。
林娆的视线在他们包扎着的手臂和明显带着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让两个伤号,尤其是手臂重伤连行动都不便的家伙来处理需要不断翻动、费时费力的烤肉?别说把肉烤熟了,别把自己伤口再弄裂,或者把肉烤成焦炭就不错了。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干脆地否决了他们的请缨:“伤成这样就别动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站着都费劲,还想碰火碰刀?”
这话像一盆冷水,让夜温眼中刚刚升起的一点微光迅速黯淡下去。他以为林娆是嫌弃他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或者……是觉得他们“脏”,不配触碰她要入口的食物?
这种认知让他更加不安,下意识地想把受伤的手臂往后藏,却因为共用身体而只是引发了一阵细微的僵硬。
夜戾控制的半边身体则绷得更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暗金色的瞳孔里闪过屈辱和一丝不服,却又无法反驳林娆指出的现实。
他们的确连站稳都需要刻意维持平衡,手臂的疼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的无力。
林娆没再多看他们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目光转向一旁被玄甲卫看守着、缩在一起的云芊芊那几个跟班——云虎、云豹和云犬。这三个家伙正偷偷往这边瞄,一接触到林娆的视线,立刻吓得低下头,浑身发抖。
“你们三个,”林娆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堆食材,“过来做晚饭。”
云虎、云豹、云犬面面相觑,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他们过去在黑豹部落,仗着云芊芊的势,欺负夜温夜戾、抢东西吃是一把好手,但何时亲手做过这种杂役?都是等着别人伺候的主。
可现在,在林娆和玄甲卫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他们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云虎最先硬着头皮上前,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是、是,大小姐!我们……我们这就做!”他踢了踢还在发愣的云豹和云犬,“快、快动手!”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云虎自告奋勇去烤肉,拿起一串厚厚的兽肉就放在了火堆上方的架子上。
他根本不懂火候,只知道傻傻地举着,离火焰太近,外层的肥肉瞬间被点燃,“嗤啦”一声冒起黑烟,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把肉串抽回来,结果一半已经焦黑如炭,另一半却还滴着血水。
他不死心,又把肉串塞回火上,反复几次,最终得到的是一块块外形狰狞、散发着焦糊味的黑疙瘩。
云豹负责煮汤,他倒是记得要加水,却完全没概念该加多少。拎起水囊就往锅里倒,直到水快溢出来才停手。
然后他把一大堆野菜和几块带骨的肉扔进去,就蹲在旁边看着。
水烧开后,汤色清澈见底,几乎看不到油花,野菜煮得烂糊,肉却还是硬的,整锅汤看起来就像一锅浑浊的刷锅水,寡淡无味。
云犬更是个添乱的。他想帮忙递调料,却手忙脚乱地打翻了装盐的石碗,珍贵的盐粒撒了一地。
他想去切点肉备用,笨拙的刀法差点切到自己手指。整个灶火旁烟雾弥漫,焦糊味、腥味混杂在一起,刺鼻难闻。
夜温和夜戾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他们共用身体的肌肉依旧紧绷,但眼神却复杂。
一方面,看到曾经欺辱自己的人如此狼狈,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夜温控制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兽皮裙的边缘,指尖发白。
他偷偷瞄了一眼林娆的侧脸,火光映照下,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不耐烦的前兆。
夜戾则死死盯着云虎手中那块焦黑的肉,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食物了,哪怕是烤糊的肉,对饥肠辘辘的他也有着本能的吸引力,但更多的是一种愤怒——这些废物,连最简单的食物都处理不好,简直是在糟蹋东西!
林娆看着眼前这堆完全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还没苛刻到要求美味佳肴,但至少要是能吃的。现在这状况,别说吃了,看着都倒胃口。
“这就是你们做的?”她声音不高,却让周围嘈杂的声响瞬间静止。
云虎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我们……我们笨手笨脚……”
林娆没理会他们的求饶,对旁边的玄甲卫统领淡淡吩咐:“浪费食材,办事不力。拖到一边,鞭十。今晚吊在营地边的树上,不许给饭吃。”
“是!”玄甲卫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哭爹喊娘的三人拖走。很快,营地边缘就传来了皮鞭破空声和凄厉的惨叫,以及随后被堵住嘴的呜咽。
惩罚执行得很快。没过多久,云虎、云豹和云犬就被剥光了上衣,双手被反绑,吊在了营地外围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上,在渐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痛苦。
灶火旁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那堆焦黑的烤肉和清水般的汤还摆在原地,无人问津。
林娆揉了揉眉心,晚餐看来是泡汤了。她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夜温与夜戾身上。
两人正因为刚才的鞭打和惩罚而更加紧张。见到林娆看过来,夜温控制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又因为林娆之前的拒绝和眼前自己这狼狈的伤躯而怯懦地咽了回去,只是用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不安地望着她,里面混杂着担忧、自责和一丝仍未熄灭的、想要做点什么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