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墨岩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秦婉自己因为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这片狭小昏暗的空间里。
秦婉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手脚一片冰凉,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墨岩那声痛苦到极致的低吼,还有他瞬间蜷缩倒地、冷汗浸透鬓角的模样,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只是……只是没站稳,下意识拽了一下那根绳子而已……
怎么会……怎么会让他痛成那样?
秦婉偷偷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墨岩。他依旧单膝跪在地上,背对着她,宽厚的脊背肌肉紧绷得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线条分明的肩胛骨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他的一条胳膊支撑着地面,手指深深抠进了泥土里,手背上青筋暴起。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秦婉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还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颤音。
山洞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墨岩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秦婉自己因为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这片狭小昏暗的空间里。
秦婉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手脚一片冰凉,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墨岩那声痛苦到极致的低吼,还有他瞬间蜷缩倒地、冷汗浸透鬓角的模样,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只是……只是没站稳,下意识拽了一下那根绳子而已……
怎么会……怎么会让他痛成那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茫然攫住了秦婉。她欺负墨岩不是一天两天了,看他隐忍,看他屈辱,甚至看他流血,她都只觉得得意和解气,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不敢反抗,他有族人要护着,有表姐林娆的权威压着,周围还有玄兵卫和赵磊那些跟班看着。
可现在……
冰冷的现实猛地砸了下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表姐不在,护卫不在,那些只会拍马屁起哄的家伙也不在。她最大的仪仗全都消失了。
而她刚刚,似乎无意中对他造成了远超以往的、近乎摧毁性的痛苦。
他会不会恨她?他是不是恨死她了?
那双总是沉默隐忍的金棕色眸子里,此刻是不是盛满了愤怒和仇恨?
他现在那么痛,是不是也正想着要报复?他那么高大强壮,就算受了伤,要捏死现在脚踝受伤、毫无反抗能力的她,是不是也易如反掌?
她越想越害怕,后背紧紧贴着石壁,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却更添恐惧。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只能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墨岩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暴起发难。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几乎快要伸手不见五指。寒冷和潮湿弥漫开来,却远不及秦婉心底冒出的寒意。
秦婉又冷又怕,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身体上的不适,心里的混乱更让她难受。
她看着墨岩僵硬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一向被她视为可以随意折辱的兽人,此刻竟让她感到一丝……害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就在秦婉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片死寂逼疯的时候,墨岩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他极其缓慢地,用手撑着她面,一点点站了起来。动作有些踉跄,但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他沉默地开始行动。先是摸索着,在山洞角落里收集了一些之前掉落的干枯树枝和零散的枯草叶。
然后,他走到山洞中间相对空旷的地方,蹲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火石。
“咔嚓……咔嚓……”
火石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剧痛消耗了太多力气,也可能是因为手上的伤(秦婉这才模糊想起,自己之前好像用指甲抓破了他的手臂),他的动作比平时笨拙了许多,试了好几次,只有零星的火星溅出,却始终没能点燃枯草。
秦婉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紧紧盯着那微弱的火星。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那堆不起眼的枯草能快点燃起来。
火光意味着温暖,也意味着……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僵局。
终于,在一次猛烈的撞击后,一簇较大的火星成功引燃了干燥的草绒。
微弱的火苗颤颤巍巍地亮起,映照出墨岩专注的侧脸。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对着火苗轻轻吹气,额角还有未干的冷汗。
火苗逐渐变大,点燃了细小的枯枝,发出噼啪的轻响。摇曳的火光升腾而起,瞬间驱散了山洞里的一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墨岩此刻的模样。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唇上还有之前被他自己咬破的血痕,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汗水将他黑色的短发打湿,黏在额际。而最让秦婉心头一跳的是,那截惹祸的麻绳头,就那样沉甸甸地垂在他湿透的兽皮裙腰间,沾满了泥水,颜色变得更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事。
墨岩添了几根稍粗的树枝,让火堆烧得更旺些,然后便沉默地退到了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角落里,靠着石壁坐下,闭上了眼睛。他似乎累极了,连呼吸都带着一种精疲力尽的虚弱感。
温暖渐渐弥漫开来,驱散了秦婉身上的寒意。但她却觉得那火光下的绳子格外刺眼。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了墨岩的手臂和胸膛上,那里有几道明显的红痕和淤青,是她之前发脾气时又打又掐留下的。
再看看那根绳子,想起这是自己当初如何逼他系上,又是如何一次次拉扯戏弄……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细小的针尖,悄悄扎了她一下。
原来她留下的痕迹,伤的这么重吗?
就在这时,秦婉注意到墨岩似乎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她自己也感到喉咙干得冒烟。目光扫过,她发现山洞内壁有一处石缝正在极其缓慢地渗水,汇聚成一小滴,然后滴落进下方一个天然形成的浅坑里。
墨岩也发现了水源。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石壁边,从腰间取下一只凹陷的石碗——那大概是他们之前取水用的工具。他耐心地等了很久,接了大概小半碗清澈的岩水。
然后,他端着水,一步步走到秦婉附近,却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将石碗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一言不发,转身又回到了那个阴影里的角落,重新坐下闭目休息,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秦婉看着那碗在火光下泛着微光的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渴得要命,可是……这水是他接的。她要是喝了,算什么?
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干渴战胜了那点别扭的自尊。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端起石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冰凉的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清冽的甘甜,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放下碗,她的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了阴影里的墨岩。
火光跳跃,明明灭灭地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她看到他后背靠近肩膀的地方,兽皮破了一道口子,露出下面被碎石划破的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珠。
秦婉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的锦缎荷包,里面装着她常用的、效果不错的金疮药。给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给一个兽奴上药?还是自己刚刚差点“失手”弄残的兽奴?这要是传出去,她秦婉的脸往哪儿放?赵磊孙浩他们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死她!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内心天人交战。最终,那点根深蒂固的、属于人类贵族对兽人的轻蔑和傲慢,还是压过了那丝刚刚萌芽的、微弱的愧疚感。她悻悻地收回了手,把脸扭向一边,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墨岩的伤口。
这一夜,格外漫长。
墨岩偶尔会起身,沉默地给火堆添些柴火,维持着洞内的光亮和温暖。但他始终避开秦婉的视线,仿佛她是一团无形的空气。
秦婉靠坐在石壁下,看着那截在火光下不断晃动的绳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又闷又胀。那根绳子,和她记忆里墨岩痛苦蜷缩的画面,以及他手臂上自己留下的淤青,反复交织在一起。
山洞里,火焰噼啪作响,温暖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道冰冷的鸿沟。他们就这样在沉默和各自复杂的心绪中,僵持着,煎熬着,度过了一个无比漫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