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后衙庭院的工程,在温禾的精心规划和仆役们的齐心协作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几日工夫,原本略显空旷的院子已是大变模样。
菜畦整齐划一,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湿润的气息;凉棚的毛竹骨架已然立起,只待封顶;南墙根下的花圃也已初具雏形。
整个后衙弥漫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活力。
这日清晨,温禾照例在院子里巡视了一圈,对王嬷嬷和赵大等人嘱咐好今日的活计,看着一切井然有序,便回房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
“阿蛮,我们也该出去走走了。”温禾一边对着铜镜整理衣襟,一边对正在收拾床铺的阿蛮说道。
阿蛮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夫人,您是要去街上看看铺面吗?”
她可是记得夫人早就念叨过要在临江府开“禾记”分号的事。
“嗯。”温禾点头,唇角含笑,“后衙这边已步入正轨,有王嬷嬷他们盯着便好。咱们的‘禾记’可不能落下,总得去看看这临江府城,究竟藏着怎样的机遇。”
主仆二人稍作收拾,便带着些散碎银子和温禾那本从不离身、用炭笔画了不少简易地图和记满笔记的小册子,从知府后衙的侧门走了出去。
临江府城,果然比清河县要繁华许多。
时近上午,街上已是人来人往,车马络绎。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卖布的、沽酒的、售杂货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刚出笼的包子香、脂粉铺传来的腻香、还有不知名小吃摊传来的辛辣气息,共同构成了一幅鲜活生动的市井画卷。
温禾并未急着直奔那些待租售的铺面,而是带着阿蛮,沿着最热闹的主街,不紧不慢地走着。
她目光沉静,不着痕迹地观察着。
她留意着行人的衣着打扮,判断其消费能力;观察着不同路段的人流密度和构成;倾听着本地人的口音,分辨着他们谈话中透露出的生活信息。
“阿蛮,你瞧,”温禾低声对身旁同样好奇张望的阿蛮说道,“这城东一带,靠近府衙和几家大书院,来往的多是些文人士子,或是些体面人家,店铺也多是书肆、笔墨铺、茶馆和成衣铺,卖吃食的也多以精细点心为主。”
阿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这边行人步履从容,衣着也相对光鲜,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看着就比旁边那条街清雅些。”
两人又转向另一条稍显嘈杂的街道。
这里靠近一个十字路口,人流如织,小摊小贩极多,卖的都是些价格实惠的吃食和日常用品,吆喝声也格外响亮。
“这里人气旺,但看起来多是寻常百姓和赶路的行商。”
温禾在小册子上记了几笔,“若开个快餐小食铺子,生意应当不错,但与我们‘禾记小馆’定位略有不同。”
她们走走停停,穿街过巷。
温禾时而驻足在某个生意兴隆的铺子前观察片刻,时而在某个客人寥寥的店铺门口略作沉思。
她不仅看铺子本身,还看周边的环境,道路交通是否便利,相邻的店铺是做什么的,是否会形成互补或者竞争。
“夫人,您看那边!”阿蛮忽然指着前方一个拐角处。
那是一个略显冷清的街口,与主街隔了十几丈远,但位置尚可。
一间铺子门上贴着“吉屋招租”的红纸,铺面很大,而且格局看起来很方正,门前也颇为宽敞。
温禾走过去,仔细打量。
这铺子位置有些微妙,既不算完全脱离热闹区,又避开了主干道的喧嚣,倒是闹中取静。
她绕到侧面看了看,发现后面似乎还带了个小院。
“位置尚可,”温禾沉吟道,“就是不知租金几何,里面情况如何。”
她拿出炭笔,在小册子上对应的大致区域画了个圈,标注上“拐角,带院,待察”。
接着,她们又边走边探索,找到了另外两处待租的铺面。
一处位于一条专卖南北货的街道中段,人流尚可,但铺面狭长,进深太大,采光可能不佳。
另一处则在新开发的城西区,铺面崭新,道路宽阔,但周边入住率似乎还不高,显得有些冷清。
温禾都一一仔细看了,在小册子上记下优缺点,心中不断权衡比较。
“这选址如同选种,”温禾对阿蛮感慨道,“不仅要看种子本身好不好,还得看它适合什么样的土壤、气候。热闹处有热闹处的好,清静地也有清静地的妙,关键要看我们想种出什么样的‘庄稼’来。”
阿蛮似懂非懂,但觉得夫人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走走看看了大半个上午,主仆二人都有些乏了。
正巧路过一家看起来颇为干净的点心铺子,温禾便拉着阿蛮走了进去,要了两碗桂花圆子羹并一碟绿豆糕,打算歇歇脚,也顺便尝尝这临江府的点心味道如何。
圆子羹甜糯适中,桂花香气馥郁;绿豆糕口感细腻,清甜不腻。
味道虽不及阿蛮的手艺精巧,却也颇具地方特色。
温禾小口吃着,目光却依旧不着痕迹地扫过店内陈设、客人反应以及掌柜算账的方式。
“阿蛮,你觉得方才我们看的那几处,哪处最好?”温禾轻声问道。
阿蛮歪着头想了想:“奴婢觉得那个拐角的还不错,虽然没那么热闹,但带着小院,咱们以后若是忙起来,存放东西或者临时歇脚都方便。而且,离府衙也不算太远。”
温禾闻言,微微一笑,阿蛮倒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那拐角的铺面,确实是她目前比较属意的一个选择。
位置适中,带院子实用性高,而且相对僻静些,或许租金也能商量。
“不过,也不能单凭眼看,”温禾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圆子,“明日让李四去牙行仔细问问这几处的具体租金和租赁条件,我们再做定夺。”
歇息够了,付了账,温禾和阿蛮便起身往回走。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洒在青石板路上。
回到知府后衙时,庭院里的仆役们还在忙碌着,凉棚的顶已经铺上了一半的茅草,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晕。
菜园里,新播下的种子似乎已经在这温暖的春日里悄然孕育着生机。
谢景珩还未回来,温禾先去看了一眼庭院的进度,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到屋内。
她拿出那本小册子,就着窗外最后的天光,将今日所见、所思、所感更加详细地记录下来,并在那个拐角铺面的标注旁,画下了一个小小的星号。
临江府“禾记”的第一步,就在这春日傍晚的静谧中,悄然迈出了。
温禾看着册子上逐渐丰富的记录,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规划,那是一种脚踏实地、亲手创造美好生活的坚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