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砖窑里,死寂与寒冷凝固。何雨柱背靠冰冷的窑壁,嚼着冰冷的窝头,眼神却锐利如刀,在昏暗中闪着光。逃亡的惊悸已沉淀为冰冷的决断,纷乱的思绪在彻骨的寒意中变得异常清晰。
他复盘着整个事件,一个信念越来越坚定:我是清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李富贵的攀咬漏洞百出,工作组只要不蠢,顺着易中海和刘海中这条线查下去,迟早会水落石出。这个“迟早”,可能就是几天,最多几周。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赵抗美气急败坏地发现抓错了人,郑组长为了挽回面子而匆匆结案、为他“恢复名誉”的场景。
但是,这“清白”来得太晚了,也太脆弱了。
即使几天后真相大白,在这段“调查时间差”里,他何雨柱会遭遇什么?刑讯逼供是免不了的,不死也得脱层皮。而最让他揪心的,是妹妹何雨水。在“内奸哥哥”的罪名下,她会被立刻停职,批斗,审查,哪怕只有几天,也足以毁掉一个年轻姑娘的名声和未来。他不能赌工作组的手下留情,更不能赌这短暂风暴不会在妹妹身上留下永久的疤痕。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更远的未来。易中海的“病”,刘海中的反水,李富贵的攀咬……这一切背后,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代气息。这次侥幸过关,下次呢?下一次更大的风暴来临,他一个厨子,拿什么保护自己,保护妹妹?留在四九城,就像困在浅滩的鱼,迟早被晾干。
必须走!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不仅是为了躲避眼前的危机,更是为了抓住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去香港!那里有娄晓娥,有娄家转移的资产,有相对自由的空间。在那里,他可以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牢笼,可以凭借先知先觉和手艺,真正做点事情,为未来,也为或许有一天能风风光光回来,积蓄力量。
这是一场豪赌。 用暂时的污名和背井离乡,赌一个海阔天空的未来。用眼前的险阻,赌长远的安宁。而赌注,是他和妹妹的人生。
思路既定,下一步就是如何落子。妹妹是最大的软肋,也是必须妥善安置的棋子。直接带她走是痴人说梦,目标太大,妹妹也未必肯。唯一的办法,就是演一出“断亲”的戏码,帮她度过这最危险的“调查期”。
他仔细设想着:需要通过一个绝对可靠的渠道,给雨水送一封“绝情信”。信里要写得刻薄势利,说自己要去香港享福,嫌她是拖累,恩断义绝。这封信,必须“恰好”被工作组查到。这样,雨水就能以“被抛弃的受害者”身份,最大程度地切割与自己的关系,平安熬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虽然短时间内会伤透妹妹的心,但这是保护她最有效的方法。他相信,以雨水的聪慧,等风波过去,冷静下来,一定能明白他的苦心。
至于求助大领导?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他不是没想过。那位赏识他的大领导,或许有几分香火情。但眼下是什么时候?工作组雷厉风行,明显带着尚方宝剑。大领导自身处境如何?会不会引火烧身?更重要的是,他拿什么取信于人?那几页来路不明的账册?只会被当成疯子的呓语或垂死挣扎的诬告。官场沉浮,明哲保身是常态,他不会去赌那渺茫的善意,那可能把最后一条路也堵死。
“呼……”何雨柱长长吐出一口白气,眼神恢复了平静。利弊已清,前路已明。剩下的,就是执行。
他再次检查了藏在砖缝里的密匣。这是他去香港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未来或许能用来“讲道理”的筹码,绝不能有失。
第二天,他再次冒险去了黑市,不仅买了食物药品,更重要的,是买到了信纸信封和邮票。回到窑洞,他借着微弱的天光,开始写信。给何雨水的“绝情信”,字字诛心,写的时候,他的手在抖,心在滴血。但他强迫自己写完,封好。另一封,是给街道办王主任的求助信,措辞谨慎,暗示手中有重要线索,恳请开具南下的路条。
如何送信是关键。给王主任的信,可以冒险夜投。但给雨水的信,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地“被工作组发现”。他想到了一个人——老王。食堂老王胆小但重情,而且是雨水工作的纺织厂食堂的采买,有机会接触到厂里保卫科的人。可以通过他,用极其隐晦的方式,让这封信“自然”地落到工作组手里。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能最快保护到妹妹的方法。
夜幕降临,何雨柱如同暗夜的幽灵,再次潜入王主任家住的大院。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更加谨慎。将信塞进门缝后,他立刻隐入黑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接下来是更艰难的一步:找老王。他不能直接去食堂找,太危险。他记得老王每天凌晨四点左右会去城西批发市场买菜。那里人多眼杂,是唯一的机会。
凌晨三点,何雨柱就埋伏在市场外的一个废弃岗亭里。严寒几乎将他冻僵。四点多,老王蹬着三轮车的身影终于出现。何雨柱看准左右无人,猛地从暗处窜出,低喝一声:“老王!”
老王吓得一哆嗦,差点从车上摔下来。看清是何雨柱,他脸都白了:“柱子!你……你怎么还敢出来!”
“长话短说!”何雨柱将封好的信塞进他手里,眼神灼灼,“老王,我时间不多!这封信,你想办法,让它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掉在纺织厂保卫科附近,或者……让你信得过的、嘴严的保卫科的人‘捡到’!务必让工作组的人看到!这事关雨水的安危!做了这件事,你我两清!我何雨柱欠你一条命!”
老王捏着那封信,手抖得像筛糠,看着何雨柱漆黑而决绝的脸,一咬牙:“柱子……我……我试试!但你得快走!”
“谢了!”何雨柱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回到废砖窑,何雨柱精疲力尽,但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只剩下等待。等待王主任的回音,等待老王那边的结果,也等待南下机会的来临。
他靠在窑壁上,闭上眼睛。晓娥的脸庞在黑暗中浮现,带着温柔的鼓励。快了,就快能离开这泥沼了。四九城的天空灰暗压抑,但在他心里,已经指向南方那抹微弱的海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