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真这一踏入大厅,仿若携着一股无形的风,瞬间让周遭的喧嚣都弱了几分。
大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来,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那出言嘲讽的公子,身着一袭绣着金线牡丹的华服,头戴镶玉紫金冠。
面容白皙却带着几分骄矜之气,身旁簇拥着几个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富家子弟,一看便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会颐指气使之人。
见沈同真主动接招,那公子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折扇在掌心重重一拍,说道。
“既如此,那便以这淮河船会为题,作一首七言律诗,相互比较,你看如何?”
说罢,他抬手示意一旁的小厮点燃了案几上的香,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沉思一阵后,率先开口道。
“淮河春至舫如星,灯影波光映画屏。”
“才子佳人同赴会,奇珍异宝共扬馨。”
“舞袖轻扬添韵致,弦音婉转诉幽情。”
“盛会难逢当纵意,莫教岁月负芳龄。”
随着华服公子的话音落下,众人的喝彩声如浪潮般涌起,回荡在这宽敞的大厅之中。
华服公子仰起头,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挑衅地看向沈同真和季舒玄,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他身旁那些富家子弟更是高声附和,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将他捧上了云端。
“不愧是袁公子,这诗作得真是妙啊!每一句都将淮河船会的热闹与雅致描绘得淋漓尽致,实乃大家风范!”
一个身形圆润、穿着锦缎马褂的公子大声赞叹道。
“是啊是啊,袁公子此次必定高中,就凭今日这一手,但真是技惊四座!”
另一个摇着折扇、面容清秀的富家子弟随声应和,眼中满是对袁公子的推崇。
在众人的吹捧下,袁公子愈发得意忘形,他向前迈了一步,折扇轻轻晃动,对着沈同真二人说道。
“哼,如何?就凭你们,也想在诗词上与我一较高下?还是早早退下,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船上的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沈同真和季舒玄,有的面露不屑,觉得这两人自不量力;
有的则带着几分好奇,想看看他们将如何应对。
一时间,大厅内的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等待着沈同真的回应。
沈同真神色从容,目光缓缓扫过厅内的雕梁画栋、窗外的波光粼粼,脑海中思绪万千。
这几日在监察司处理的各类繁杂事务,在淮河沿岸听闻的市井传闻,此刻都如潮水般涌来。
他微微闭目,片刻后,睁眼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张口吟道。
“淮水春融碧浪悠,画船簇聚古渡头。”
声音清朗,仿若带着一股魔力,让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屏气敛息,静静聆听。
“彩幡飘处仙姬舞,鼍鼓喧时俊彦游 。”
沈同真继续吟诵,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玉石,掷地有声。
那富家公子的脸色却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原本翘起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耷拉下去,眼神中开始流露出一丝慌乱。
他身旁的随从们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水榭吟哦诗韵绕,兰舟对弈智谋筹。”
沈同真边吟边踱步,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的心坎上。
“繁华恰似南柯梦,唯有长川映月柔”。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厅内先是一阵死寂,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众人纷纷交头称赞,看向沈同真的目光中满是钦佩之色。
其中一位身着儒雅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来,手中还握着半杯未饮尽的美酒。
他轻轻晃了晃酒杯,眼中满是惊叹之色,再次吟诵起沈同真的诗句。
“淮水春融碧浪悠,画船簇聚古渡头。”
“彩幡飘处仙姬舞,鼍鼓喧时俊彦游 。”
“水榭吟哦诗韵绕,兰舟对弈智谋筹。”
“繁华恰似南柯梦,唯有长川映月柔。妙啊!”
老者清了清嗓子,高声点评道。
“此诗不仅对的完整,开篇‘淮水春融碧浪悠,画船簇聚古渡头’,更是以灵动笔触勾勒出淮河春日船会的宏大场景。”
“春融碧浪,悠然之意尽显,画船簇聚,热闹之感顿生,意境非凡,引人入胜。”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在回味诗句中的画面。
“‘彩幡飘处仙姬舞,鼍鼓喧时俊彦游’,将船会上的动态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彩幡、仙姬、鼍鼓、俊彦,动静结合,声色交融,一幅鲜活的船会游乐图跃然眼前。”
老者目光如炬,缓缓扫视全场,最后落在那华服公子身上,神色平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说道。
“袁公子,你输了。”
此言一出,大厅内瞬间一片哗然。
袁公子身旁那些原本还在欢呼叫好的富家子弟们,此刻也都噤了声,袁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青一阵白一阵,握着折扇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老丈,您…… 您这是什么意思?”
袁公子强装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颤抖与不甘。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惋惜,说道。
“袁公子,你那首诗,虽也将淮河船会的热闹描绘了出来,词句华美,乍一听确实不错。可与这位公子的诗作相比,却落了下乘。”
老者指了指沈同真,继续说道。
“这位公子之诗,开篇便意境悠远,从大处着笔,勾勒出淮河春日的悠然与船会的热闹。”
“中间两联,既有动态的舞姬、鼍鼓,又有静态的诗韵、对弈,全方位展现了船会的丰富与精彩,且用词精妙,画面感十足。”
“而结尾一句‘繁华恰似南柯梦,唯有长川映月柔’,更是将整首诗的境界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这热闹的船会场景中,生出对繁华与永恒的深刻思考,余味无穷。”
“反观你的诗,虽有文采,却少了这般深度与层次感。”
“所以,不得不说,你输了。”
袁公子咬着牙,脸上的骄矜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窘迫与懊恼。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老者所言句句在理,根本无从辩驳。
周围众人的目光此刻也都从袁公子身上转移开,再次聚焦在沈同真身上,眼神中除了钦佩,还多了几分敬畏。
季舒玄满脸笑意,走到沈同真身旁,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沈兄,厉害啊!今日可算是让这些人见识到了真正的才华。”
沈同真微微颔首,谦逊地笑了笑,说道。
“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让大家见笑了。”
就在这时,那女扮男装的小厮又快步走上前来,对着沈同真和季舒玄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二位公子,请随我来,我家主人已经在三楼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