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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窗早已被岁月与潮湿啃噬得锈迹斑斑,厚重的栏杆上凝结着层层叠叠的暗红色铁锈,顺着斑驳的纹路蜿蜒而下,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狰狞地爬满整个窗棂。

外界本就稀薄的日光穿透这残破的铁栅时,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化作几缕惨淡的光斑,费力地越过冰冷的栏杆,跌落在潮湿的水泥地上。

可这微弱的光亮终究抵不过牢内浓重的阴暗,刚触到地面便被迅速吞噬,连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都留不下,只余下满室化不开的寒凉。

这方寸牢房像是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的角落,常年浸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那气味黏腻又浑浊,顺着鼻腔钻进肺腑,呛得人胸口发闷。

墙角蔓延的青苔泛着暗沉的绿色,散发出淡淡的腥气,与牢房角落排泄物的秽臭交织在一起,又混着劣质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层层叠叠压在人的心口,浑浊的空气仿佛能浸透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憋闷与恶心,让人浑身不适。

苏杭东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床角,灰扑扑的囚服皱巴巴地裹着他急剧瘦削的身子,衣料粗糙坚硬,边缘磨得毛边卷起,蹭着他裸露的手腕与脚踝,皮肤被磨得泛红发疼,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痕。

谁能想到,从前的他执掌着偌大的公司,权势滔天,日日西装革履,定制的面料贴合身形,衬得他意气风发;

头发永远梳得一丝不苟,抹着精致的发油,油光水滑,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傲慢与从容,往来皆是阿谀奉承之人,何等风光无限。

可如今,他的头发枯槁得如同枯草,纠结成团,花白的发丝胡乱黏在油腻泛光的额角,遮住了大半深陷的眼窝,眼下是积了数月的浓重青黑,像是被墨汁晕开,沉沉地挂在脸上,颧骨高高凸起,衬得脸颊愈发凹陷,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肉,嘴唇干裂起皮,一道道细纹里嵌着污垢,还渗着细小的血珠,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的意气与体面。

他的指尖泛着病态的青白,指腹因长期抠抓床沿、墙壁等硬物,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粗糙得像是老树皮。

此刻,他正死死抠着床沿的裂缝,指甲缝里嵌满了黑褐色的污垢,深入甲床,传来阵阵钝痛,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借着这股尖锐的痛感,勉强维持着几丝清明,不让自己在绝望中彻底沉沦。

脑海里像是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反复回放着庭审时的画面,每一幕都清晰得如同昨日:法官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语气冰冷无情,宣读判决的声音字字句句如重锤般砸在心上,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苏菲菲坐在原告席上,一身素衣,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眼神落在他身上时,却疏离得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没有半分温度,更没有丝毫怜悯;

林媚瘫在被告席上,精心描画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头发散乱,崩溃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法庭,丑态百出,往日的娇媚荡然无存;还有苏微微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神里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看向他时,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每一幕都像淬了剧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他的心上,搅得他彻夜难眠,神经紧绷得几乎要断裂,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哐当——

一声清脆又刺耳的声响,骤然打破了牢内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氛围。

铁门上的小窗被狱警猛地拉开,带着一股冷风灌入,一碗稀粥和半个冷硬的馒头被粗暴地塞了进来,重重落在床边的矮凳上,溅起几滴浑浊的汤水,落在水泥地上,留下浅浅的污渍。

那碗稀粥里只飘着几粒发黄的米糠,汤水浑浊不堪,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腐异味,看着便让人反胃;

那半个馒头硬得像块顽石,表面泛着暗沉的黄色,还沾着些许灰尘,用力按压都不见凹陷,凑近了闻,还能嗅到淡淡的霉味,显然早已不新鲜。

苏杭东斜眼瞥了一眼地上的食物,胃里顿时一阵翻涌,生理性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他猛地偏过头,死死闭着嘴,连多看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

想从前,他顿顿山珍海味,燕窝鱼翅从不离桌,餐餐都有专人精心伺候,食材要选最新鲜的,摆盘要精致得如同艺术品,连喝的茶都要明前龙井,用山泉水冲泡,何等讲究,何曾吃过这样粗劣不堪、难以下咽的食物?

可腹中的饥饿感却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疯狂啃噬着肠胃,又像是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切割着五脏六腑,疼得他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浑身控制不住地蜷缩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挣扎了许久,理智终究抵不过生理的本能,他终究还是佝偻着身子,缓缓挪动着僵硬的四肢,颤抖着伸出手,端过那碗冰冷的稀粥。指尖触到碗壁时,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他拿起旁边缺了口的塑料勺子,舀起一勺冰凉的稀粥,几乎没有咀嚼,便囫囵咽了下去。

粗糙的米糠刮擦着干涩的喉咙,粥水顺着喉咙滑进空荡的胃里,瞬间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满是灼烧般的痛感,像是吞了一把滚烫的火,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靠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墙壁常年浸在潮湿中,泛着刺骨的凉意,冻得他后背发麻,寒气顺着毛孔一点点钻进骨头里,让他浑身打颤。

视线越过布满锈迹的铁窗,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厚重的云层像沉甸甸的铅块,密密麻麻地压在天际,让人喘不过气来,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他的眼底布满了不甘和怨毒,血丝爬满眼白,纵横交错,像是蛛网般蔓延,模样狰狞可怖。他恨苏菲菲,恨她偏偏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毁了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一切,断了他所有的后路,让他从云端跌入泥潭;

他恨苏瑾,恨他羽翼丰满后便步步紧逼,丝毫不念父子情分,拼尽全力查尽他挪用公款、害死人命的罪证,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夺走他的一切;

他恨张启明,恨他贪生怕死、临阵倒戈,为了自保,当庭指证自己的种种罪行,拿出了确凿的证据,让他彻底无力辩驳,只能束手就擒;

他甚至恨林媚,恨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没能帮自己遮掩罪行,反倒粗心大意留下一堆把柄,给了苏瑾可乘之机,添了无尽的麻烦,最终连累了自己。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恶事:

他挪用公司巨额公款,肆意挥霍,养情人、买豪车、购豪宅,将整个公司当成自己的私人提款机,全然不顾公司的死活,不顾那些靠着工资养家糊口的员工;

为了掩盖自己挪用公款的罪行,他亲手害死了对自己真心付出、任劳任怨的发妻沈曼卿,手段狠辣,下手时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半分愧疚,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的利益;

他对苏菲菲和苏瑾这两个亲生子女冷漠苛待,从未尽过半点父母的责任,在他们最需要关爱和陪伴的时候,给予的只有打压、忽视和利用,从未给过他们一丝温暖;

他为了追逐金钱和权力,不择手段,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双手早已沾满了罪恶。

这些桩桩件件的罪孽,早已在他脚下埋下了万丈深渊,一步步将他推向毁灭,注定了今日身败名裂、牢狱终身的结局。

夜里,牢内依旧一片死寂,只有隔壁牢房传来的震天鼾声,粗重而刺耳,还有老鼠窜过墙角的窸窣声,细微却清晰,偶尔还能听到铁窗被风吹得发出的“吱呀”声,断断续续,格外刺耳,搅得人根本无法安宁。

苏杭东躺在硬得硌人的水泥床上,辗转反侧,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酸痛难忍,怎么都睡不着。

他恍惚间想起了沈曼卿,想起她年轻时温柔温婉的模样,柳叶眉弯弯,杏核眼明亮动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格外好看;

想起她当年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执意嫁给当时一穷二白、毫无根基的自己,婚后为这个家操持家务、照顾孩子,任劳任怨,从没有半句怨言;

想起她一次次拿出娘家的积蓄,帮他周转公司,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陪着他从一无所有打拼到功成名就;

想起她临终前,那双满是难以置信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在质问他,又像是在哀莫大于心死,那眼神像一根锋利的针,深深扎在他的心底,时隔多年,依旧清晰得挥之不去。

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愧疚,那愧疚如同微弱的星火,刚燃起便被浓浓的怨毒彻底吞噬——

他在心里暗恨,若不是沈曼卿执意要查公司的账目,发现了他挪用公款的秘密,他也不会痛下杀手,做出那样的事;

若不是沈家当年极力反对他和沈曼卿结婚,处处看不起他,觉得他出身卑微,配不上沈家小姐,他也不会一直对沈家心存芥蒂,如今落难时,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落到这般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

他从未反思过自己的过错,反倒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怨天尤人,满心都是扭曲的怨恨。

偶尔有律师来探望他,可带来的却全是雪上加霜的坏消息,每一句都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上,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一手创办、苦心经营多年的公司,早已被法院彻底查封清算,所有的房产、车辆、存款,还有他收藏的字画、珠宝等值钱的东西,全部被冻结拍卖,所得款项都用来偿还公司欠下的巨额债务,以及赔偿被拖欠工资的员工,一分钱都没剩下,他奋斗半生积攒下的所有财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荡然无存;

林媚在狱中承受不住无期徒刑的沉重打击,情绪彻底崩溃,多次用头撞墙、吞异物自残,试图了结性命,被狱警发现后,单独关押在禁闭室里,日日都有人看守,形同废人,再也无法帮他做任何事;

林微微虽因罪行较轻,判了缓刑,不用坐牢,却因名声尽毁,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背后满是议论和嘲讽,根本找不到正经工作,只能靠打零工勉强糊口,自他入狱后,一次都没来探望过他,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彻底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像是从未有过他这个父亲。

每听一句坏消息,苏杭东的脸色就惨白一分,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钻心的疼痛却丝毫不能缓解他内心的绝望与愤怒。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一点点化为乌有,消失殆尽,连一丝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他曾不死心,抱着最后的侥幸,让律师提起上诉,妄图寻找案件中的证据漏洞,翻案改判,可案件的证据链完整确凿,证人证言、银行转账记录、监控录像等样样俱全,铁证如山,根本无从辩驳,法院很快就驳回了他的上诉请求,维持原判。

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这短短几句话,像是一道冰冷的死刑判决,彻底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意味着他这辈子都要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再也见不到外面的阳光,再也享受不到从前的荣华富贵,再也不能呼风唤雨、颐指气使,只能在潮湿、肮脏、压抑的环境里,日复一日地消磨时光,承受着痛苦与绝望的煎熬,直到生命的尽头。

有一次,他在放风时,远远看到了前来监狱办理相关手续的苏瑾。

苏瑾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内敛,身边跟着助理,神情冷漠淡然,浑身上下都透着成功人士的干练与疏离,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从容与气场,像极了当年风光无限的自己。

苏瑾的目光扫过放风区时,只是匆匆一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甚至不如路边的一块石子,不值一提。

苏杭东像是疯了一般,猛地扑到铁网边,双手死死抓着冰冷的铁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他朝着苏瑾的方向疯狂嘶吼着:

“苏瑾!你给我回来!我是你父亲!你不能不管我!我在里面受了这么多苦,你快想办法救我出去!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哭腔,满是卑微的乞求,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的威严。

可苏瑾只是脚步未停地往前走,背影决绝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那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苏杭东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脱力,像一滩烂泥般瘫软着,泪水顺着布满污垢的脸颊滑落,混着脸上的灰尘和汗水,在脸上冲出一道道肮脏的痕迹,狼狈不堪。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错得无可挽回。

他不该被金钱和欲望蒙蔽双眼,挪用公款,贪婪无度,迷失了本心;

不该为了掩盖罪行,亲手害死对自己真心付出、相伴多年的发妻,泯灭了人性;不该对亲生子女冷漠苛待,未尽半点养育之责,辜负了亲情;

不该一步错、步步错,在罪恶的深渊里越陷越深,最终走向了无法回头的绝境。

可再多的悔恨,也挽回不了已经犯下的错,也换不回逝去的生命,更改变不了终身监禁的结局。

他只能在这冰冷阴暗的牢房里,孤独地度过余生,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良心的谴责和绝望的煎熬,在无尽的悔恨中慢慢沉沦,慢慢腐烂。

牢内的灯光昏暗闪烁,忽明忽暗,昏黄的光线映着他憔悴不堪、面目狰狞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凄凉与可怖。

他重新蜷缩回床角,双手抱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失去了所有的锋芒与傲气,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悔恨,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一点点消磨殆尽。

与监狱的阴森压抑、绝望痛苦截然不同,沈家老宅藏在老城深处的巷弄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浮躁,像一颗被时光温柔包裹的珍珠,静谧而温暖。

青瓦白墙之上,爬满了细碎的绿色藤蔓,藤蔓的卷须紧紧缠绕着墙体,春夏季覆着浓密的绿荫,将老宅衬得生机盎然;

秋冬季落满金黄的碎叶,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藏着满院温软的时光,让人倍感安心。

朱漆木门虚掩着,门轴上涂着润滑油,轻轻推开时,只发出一丝细微的声响,不会打破这份宁静。

刚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便扑面而来,混合着庭院里花草的芬芳,清新怡人,让人瞬间卸下所有的疲惫。

门内是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青石板被岁月和脚步磨得温润光滑,泛着淡淡的光泽,石板缝隙里长着零星的青苔,透着几分生机。石桌石凳摆在庭院中央,同样被摩挲得发亮,桌面光滑平整,看得出平日里经常擦拭。

墙角的月季开得热烈繁盛,粉嫩的花瓣沾着晶莹的晨露,剔透可人,微风拂过,花瓣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花香,混着厨房飘来的清甜粥香、院外老槐树的槐花香,满是人间烟火的暖意,让人一踏入这庭院,便觉得心神安宁,浑身都透着舒适。

老爷子沈仲庭已年过七旬,头发早已染霜,却依旧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得很。每日晨起天刚亮,他都会在庭院里练太极,动作沉稳舒缓,一招一式都透着岁月沉淀的从容与淡定,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恰到好处,带着太极独有的韵味。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银白的鬓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晕,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温暖。练完太极,身上微微出汗,他便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看报,老花镜架在鼻尖,指尖轻轻捏着报纸边角,看得格外认真,偶尔会皱起眉头,偶尔会轻轻点头,沉浸在报纸的内容里。

遇着感兴趣的时政新闻或是商界动态,便抿一口桌上温热的浓茶,同坐在一旁择菜的老伴柳玉茹念叨几句,语气里藏着老派文人的通透与睿智,偶尔还会聊起从前的旧事,眉眼间满是平和。

他性子温和宽厚,待人接物向来有礼,却自有一身风骨,是非分明,绝不姑息过错。当初得知苏杭东的种种罪行,得知女儿沈曼卿竟是被他亲手所害时,虽怒极攻心,气得拍案而起,胸口剧烈起伏,却并未乱了分寸,只是沉声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他这般丧尽天良,落得这般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转头,他便将所有的心疼与怜惜都给了苏菲菲,怕她刚从磨难中走出来,又受外界流言蜚语的惊扰,特意叮嘱家里的下人守好门户,不许外面的闲言碎语传入宅中,尽全力为她撑起一片安稳无忧的天地,让她能安心养身体,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

老太太柳玉茹心思细腻柔软,性子温柔慈爱,自打苏菲菲回到沈家,便日日守在她身边,将她宠成了小公主,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晨起天不亮,她便亲自去厨房,炖苏菲菲爱喝的银耳羹,选的都是最饱满肥厚的银耳,泡发后仔细撕成小朵,配上圆润饱满的红枣、晶莹剔透的枸杞,再加入适量的冰糖,用小火慢炖两个时辰,炖得银耳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汤汁浓稠,满是暖意。

午后阳光正好,她便拉着苏菲菲坐在廊下,教她做沈曼卿生前最爱的槐花糕,指尖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度,一点点耐心地教她揉面、调馅、塑形,一边教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曼卿幼时的趣事:

“你娘当年学做这槐花糕,揉面总揉不匀,揉了半天还是一团散面,气得把面盆往地上一摔,坐在门槛上哭鼻子,眼泪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最后还是你爷爷耐着性子哄她、手把手教她,教一次笑她一次,说她笨手笨脚的,没半点做饭的天赋,可还是陪着她一遍遍练,直到她能做出香甜可口的槐花糕。”

夜里,怕苏菲菲因过往的经历睡不安稳,做噩梦,她便坐在床边陪着她说话,聊些家里的家常琐事,聊些院里的花草长势,语气温柔舒缓,直到听到苏菲菲呼吸平稳、沉沉睡去,才轻轻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眼底满是化不开的疼惜与牵挂。

见陆泽对苏菲菲格外上心,事事体贴周到,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老太太既欢喜又谨慎。她悄悄托相熟的人打听陆泽这些年的过往,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工作情况,确认他品行端正、为人正直,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对感情专一,才慢慢放下心来。

平日里,她还会有意无意地打趣两人,找些借口让他们多相处,比如让陆泽帮忙送些东西到老宅,让苏菲菲陪陆泽去买些老人爱吃的点心,盼着苏菲菲能多些欢喜,早日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沈子瑜作为苏菲菲的亲舅舅,事事都想得周全,处处护着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般疼爱。

他在公司事务繁忙,常常忙得脚不沾地,可即便如此,每周也必定回老宅两趟,从不间断,风雨无阻。

每次回来,手里总不会空着,拎着老爷子最爱的老烟丝,是托人从外地特意买回来的,味道醇厚;

带着老太太偏爱的上等绸缎面料,花色雅致,质地柔软,能做几件舒服的衣裳;还有苏菲菲爱吃的各色小点心,甜的、咸的、糯的,应有尽有,都是他特意记着她的喜好,一一挑选的。

进门后,他先陪着二老坐在廊下说话,细细询问他们的身体状况,聊些家里的家常琐事,听老人念叨念叨心里话,再拉着苏菲菲坐在一旁,轻声问她近来的近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怕她在老宅受了半点委屈,温柔地安慰道:

菲菲,有舅舅在,万事都能扛得住,你不用怕,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舅舅帮你顶着,不用自己憋着。”

得知苏杭东在狱中依旧不思悔改,还妄图上诉翻案,试图逃避罪责,沈子瑜眸色瞬间沉冷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恶与鄙夷,只淡淡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转头,他便更加用心地打理公司,不仅要替逝去的妹妹撑起沈家的一片天,做苏菲菲最坚实的后盾,更要替母亲守住沈家的体面,不让旁人看轻。

每次向二老汇报公司进展时,他都特意拣顺遂的话说,报喜不报忧,那些棘手的难题、复杂的纷争,他都自己默默扛着,从不愿多说半句,怕二老操心过度,影响身体康健。

苏菲菲在沈家满满的爱意与呵护下,渐渐融入了这个温暖的大家庭,那颗因跨越时空、历经磨难而疲惫不堪、满是伤痕的心,也慢慢被这份真挚的亲情治愈,一点点变得温暖起来。

清晨,她会陪着老爷子坐在廊下看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讲过去的商界旧事,讲那些年的人生阅历,偶尔点头回应几句,眼神里满是认真;

午后,她跟着老太太学做各种点心,在揉面、搅拌、烘焙的过程中,一点点寄托对母亲沈曼卿的思念,仿佛这样,就能离母亲更近一些;

傍晚,她会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等着沈子瑜回家,舅舅外甥女俩围坐在石桌旁,泡上一壶热茶,聊着母亲生前的过往趣事,聊着各自的生活日常,气氛温馨而融洽,满是亲情的暖意。

她性子本就温润体贴,心思细腻,默默记着二老的喜好,老爷子爱喝浓茶,她便提前备好热水,待他练完太极,及时泡上一杯温热的茶;

老太太喜欢安静地晒太阳,她便帮着搬好藤椅,调整到阳光最舒服的角度;陪老太太散步时,她会放慢脚步,耐心地听她絮叨家常,偶尔回应几句,逗老人开心;

老爷子下棋输了,闹些小别扭,不肯说话,她便笑着递上一杯热茶,温言软语地哄劝几句,讲些有趣的小事,总能逗得老人眉开眼笑,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

虽她的心头仍记挂着皇宫里的爱人与孩子,牵挂着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可也格外珍惜这份迟来的亲情,珍惜在沈家的每一天。

宅中每一处的烟火气,每一个人的温柔以待,都让她倍感安稳,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归属感,仿佛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宅中的下人也皆温顺妥帖,跟着沈家多年,早已摸清了主子们的心思,做事周到细致,尽心尽力,从不多言多语。

清晨天刚亮,他们便轻轻扫落庭院里的槐叶,一片一片,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残叶;

午后,他们会细心地给院里的花草浇水、剪枝,将每一株花草都打理得生机勃勃,把庭院收拾得井井有条;

厨房常年飘着热食的香气,师傅们手艺精湛,做的饭菜可口美味,营养均衡,总能根据主子们的口味调整菜式,让人吃得舒心。下人们见了苏菲菲,都会停下脚步,轻声问好,语气恭敬又亲近,没有丝毫的生分,像是对待自家小姐一般用心。

逢年过节时,宅中更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红灯笼挂满了庭院的各个角落,红彤彤的,格外喜庆;

门上贴着崭新的春联,字迹工整有力,透着浓浓的年味;院子里摆满了各色鲜花,娇艳欲滴,增添了不少生机。沈

子瑜会推掉所有的应酬,专心陪着家人过节,不缺席任何一刻的团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有老人爱吃的软烂菜品,有苏菲菲喜欢的甜食,还有陆泽爱吃的荤菜,满满一桌都是家的味道。

大家说说笑笑,聊着各自的近况,分享着生活中的趣事,偶尔举杯同饮,暖意漫满整个庭院,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甜意,让人沉醉在这份难得的幸福与团圆之中,满心都是安稳与温暖。

这样安稳温馨、岁月静好的日子过了一段时日,平静却突然被一封来自监狱的信件打破——

沈家老宅收到了监狱传来的消息,苏杭东在狱中突发重病,高烧不退,意识模糊,生命垂危,监狱方面虽已尽力救治,却依旧不容乐观,希望家属能前往探视,见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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