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庆把自行车停进小棚子里,笑呵呵的领着石头和老爹进了上屋。
“爷你俩来得正好,我炸的小鱼和花生米刚出锅,你俩正好喝一杯。”
李宝根说着话,从碗柜里掏出一个空瓶子,冲小石头招招手,吩咐道:“去胡同口的供销社给舅打一斤酒,剩的钱你姐俩买糖吃。”
“哎,谢谢舅舅!”小石头高兴的接过钱票,拿着瓶子撒腿跑。
“跑慢点,别摔了。”
“啊知道了——”
李占庆看着小家伙一溜烟跑没影了,坐在桌子旁笑着说:“这小子,可比前几天欢实多了!”
老爷子摸了一把白胡子说道:“小娃子心明眼亮藏不住事儿,以前日子过得战战兢兢,现在有了依靠,自然流露出孩子的天性来。”
李宝根在大锅边掏米做饭,对着桌边坐着的爷俩,眉飞色舞的说:“爷、爹,咱家今天可是有大喜事啊。”
李占庆掐起一颗炸花生扔进嘴里,边嚼边说:“咱家还能有啥喜事啊!欸?儿媳妇有了?”
李宝根把柴火添进灶坑,满头黑线的说:“爹,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说的是我大姐。”
“你大姐又怀上了?唉,再来个姑娘就正好了,大姑爷还说想要个……”
李占庆正说的起劲儿,见老儿子板着脸看着他,忙说:“你说你说,我不打岔了。”
李宝根都快无语死了,“我大姐今天上班了,以后也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了!”
“哎呦,大丫也是工人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李宝根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竹筒倒豆子般把今天买工作的事,跟俩人学了一遍。
李占庆高兴的直拍大腿,“哎呀,大丫这活好,爹,咱一家子都是工人了,真是祖坟冒青烟!”
老爷子愣了一下,摇摇头,“别瞎说,咱哪还有啥祖坟啊,老家那边人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李占庆不理,一个劲儿的往玄学上靠,“那就是我娘埋得好,我就说大丫的命好吧,初一娘娘十五官,你姐正月初一生的,妥妥的娘娘命!”
李宝根不服气的说:“爹,你还说我命好呢!”
“那可不是我说的,是算命的刘瞎子说的,说你十五岁有个坎,过去了就飞黄腾达大富大贵。”
李宝根有些心虚,没啥底气的嘟囔着,“算命打八字,出钱养瞎子,这你也信?”
李占庆一哺噜脑袋,反驳道:“咋不信,刘瞎子算得多准,你脑袋让人开瓢,那不就是一道坎吗?老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行。我说不过你,你愿意信就信吧!”
小石头抱着酒瓶从外面跑进来,摊开小手,“舅舅,酒买回来了,这是剩的钱!”
李宝根接过酒,把找的三毛钱推了回去,“不是让你买糖吗?你留着吧!”
小石头背过小手,“我不要,屋里还有糖呢,舅我回屋了。”说完一溜烟就跑回偏房了。
老爷子笑眯眯的看着倒进碗里的白酒,“那孩子挺懂事,不是个贪心的娃。”
“嗯,我表姐教的好。”
李宝根坐下来,夹了一条炸鱼,吃到嘴里连鱼骨头,一起嚼吧嚼吧咽了。
家有喜事,爷仨就着一斤70度的白酒,两个小菜,喝的五迷三道,开始忆往昔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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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李宝根对着许棠碎碎叨叨个不停,“晚上睡觉前,把院门插好,要是害怕,就把咱爹娘喊过来住,表姐人实在,你多看着点。”
许棠不住点头,乖顺的一一应下,“那你路上小心些,早点回来。”
“嗯,看咱爷待到啥时候吧,我尽量早点回来。”
李宝根见马上就6点了,穿上棉袄背上挎包从里屋出来,见外屋爷俩都穿戴好了,跟媳妇打个招呼,拎起灶间的布口袋,就出了院子。
许棠跟出来,在后边嘱咐道:“爷、爹,路上跟紧宝根,多加小心。”
“诶,小棠在家害怕就把亲家叫过来。”
“哎,我知道了爹。”
冯桃花从偏房跑出来,把手里的纸包递过去,不好意思的说:“姑父,爷爷,这是我刚煎的鸡蛋饼,你们拿着路上吃。”
李占庆笑着接过来,“那我可就不客气啦,我也尝尝侄女的手艺。”
爷仨出了院子往胡同口走,李宝根转过头,笑着冲站在门口的三人摆摆手。
领着爷俩在公交站等电磨,他对着李占庆安排道:“爹,这一路,你就扶着爷跟紧我就行,别的都不用你操心。”
李占庆美滋滋的答应着,“诶这活好,你爹我还没出过远门呢,老了还长见识了。”
电磨来了,李宝根在前面买票,李占庆搀着老爷子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爷俩稀奇的看着道路两边光秃秃的景色,连连赞叹不已!
李占庆拍着老爷子的胳膊,指着外面,“爹你看看这大商场,得有咱供销社10个大,你看这戴白帽子的,站马路中间比划啥呢?老小他干啥呢?”
“爹,那是交警,指挥交通的,让街上行车通畅。”
到了火车站,爷俩恋恋不舍的下了车,跟在李宝根后面穿过马路,进了候车室。
三人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李宝根从口袋里掏出纸包,“鸡蛋饼还热乎的,正好早上没吃饭,咱都给它干掉!”
李占庆接过来,看着金黄的鸡蛋玉米饼,“诶呦,这二丫起个大早没少做,得有20多张吧!”
李宝根从挎包里掏出水壶,拿起一块饼子卷吧卷吧就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去打开水,你们先吃着,还有40多分钟才到点。”
“哎你去吧!”
李宝根找到打开水的地方,接完开水,就忙忙叨叨的赶了回来。
火车站工作人员吆喝的时候,爷仨也吃得差不多少了,李宝根将没吃完的鸡蛋饼,收到布袋子里,拎上就过去排队。
大伙儿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出了闸口,被人流推搡着到了站台。
不多时,绿头火车冒着一串黑烟,逛次逛次的驶过来,缓缓停靠在站台。
人群涌动,李宝根带着爷俩又往前走了两节车厢,才挤进了所在卧铺车厢,他拿着火车票找到铺位,直接一屁股坐在一个下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