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桃源郡界碑的那一刻,不仅仅是流民们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连李清风和他麾下那些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们,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悸动。然而,眼前所见,却让流民们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记忆中的北地边郡,贫瘠、荒凉,百姓面有菜色,道路坎坷,房屋低矮破败。可如今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派前所未见的景象!
界碑之内,原本尘土飞扬的土路,竟然被一种灰白色、坚硬平整的“石板路”所取代!路面宽阔,可容四辆马车并行,车马行走其上,平稳迅速,再无往日颠簸之苦。道路两旁,甚至还挖有整齐的排水沟渠。
顺着大道向前望去,远处郡城“望北城”的轮廓似乎也高大雄伟了许多,城墙不再是斑驳的土黄色,而是覆盖上了一层同样的灰白色材料,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坚实的光泽。更令人惊讶的是,城外原本荒芜的空地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工坊区,高耸的烟囱林立(虽然大部分并未冒烟),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和木材加工声。
道路两旁的原野上,虽已深秋,依旧能看到不少农夫在田间忙碌。他们使用的农具似乎也与别处不同,更显厚重锋利,翻垦土地的效率极高。田埂沟渠纵横交错,规划得井井有条。
往来商队络绎不绝,驼铃清脆,车马满载着各式货物,不仅有北地常见的皮货、药材,更有许多做工精良的铁器、陶器、甚至还有一车车用草席覆盖、不知是何物的灰白色粉末。商人们脸上大多带着满足的笑意,彼此打着招呼,秩序井然。
“这……这是我们的桃源郡?”刘莽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拓跋野使劲揉了揉眼睛:“俺滴个娘咧,这才多久没回来,咋就又变天了呢?”
荀岳抚须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主公,看来我等不在的这些时日,郡内诸位同仁,并未虚度光阴啊!”
徐元直亦是面露惊异,他虽不谙政事,但也看得出,此地民生之安定,物产之繁盛,远非他处可比,与他沿途所见之凋敝,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清风心中震撼更甚。他离开时,桃源郡虽在他的规划下打下了初步的工业和商业基础,有了高炉炼铁、标准化生产等雏形,但也绝无眼前这等气象!这不仅仅是量的积累,更是质的飞跃!
“走!回城!”李清风压下心中的激动,大手一挥,率领着庞大的队伍,沿着这奇迹般的“石板路”,向着望北城进发。
他们的到来,早已惊动了郡城。守城士兵远远看到这支衣衫褴褛却队伍严整、并携带着大量流民的队伍,起初还有些紧张,待看清那面熟悉的、虽有些破损却依旧挺立的“桃源自守”青旗,以及旗下那个虽然风尘仆仆却威严不减的身影时,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是郡守!郡守回来了!”
“快开城门!迎接郡守!”
城门轰然洞开,得到消息的郡府官员、工坊管事、商会代表以及无数闻讯赶来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涌出城来,夹道欢迎。欢呼声、哭泣声、问候声响成一片。
“主公!您可算回来了!”一个激动得声音发颤的老者排众而出,正是工匠坊的大管事,王老蔫。他如今精神矍铄,腰板挺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老匠户。
“王管事,辛苦你们了!”李清风扶住要行礼的王老蔫,目光扫过他身后那些眼神炽热、充满自豪的工匠和官员们,“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郡内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全赖诸位同心协力!”
“不敢当主公谬赞!”王老蔫激动得老脸通红,指着脚下平整的道路和远处灰白色的城墙,声音洪亮地禀报道:“主公,您出征前留下的‘水泥’方子,俺们几个老家伙带着徒弟们日夜琢磨,改进了煅烧工艺,找到了更合适的原料配比,如今这‘桃源水泥’产量大增,质量也更稳固!铺路、筑城、建房,无往不利!您看这路,这城墙!”
李清风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坚硬的路面,心中了然。这正是他基于后世知识提出的“水泥”概念,没想到王老蔫他们竟然真的凭着一股韧劲,实现了大规模量产和应用!这简直是基建的神器!
“好!王管事,你立了大功!”李清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汉子挤上前来,正是农具坊的负责人赵铁柱。他憨厚地笑着,指着田地里那些新式农具:“郡守,您看!俺按您说的‘力学’原理,改进了犁头和锄头,加了铁边,更耐用,翻地更深!还弄出了那种‘耧车’,播种又快又匀实!今年秋播,效率比往年高了三成不止!”
李清风看着那些设计巧妙、明显提升了效率的农具,心中欣慰。农业是根基,农具的改进意味着粮食产量的潜在提升,能养活更多人口。
“赵铁柱,干得漂亮!”
紧接着,负责郡内财政和商业的钱广上前汇报。这位精明的原户曹,如今已是郡府正式的“市舶司”主事。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主公,遵照您‘轻徭薄赋、鼓励流通’的方略,属下重新厘定了商税,取消了入城税等杂税,改为按交易额抽取固定税,并建立了货栈、规范了度量衡。如今各地商贾云集,郡内作坊产出不愁销路,商业税收反而比往年增加了五成!而且,我们用水泥修通了通往各矿场、林场的主干道,运输成本大减,原料供应也更加顺畅!”
商业的繁荣,意味着财富的流动和手工业的刺激,李清风满意地点点头。
更让他惊喜的还在后面。墨家传人墨衡与公输家的公输衍联袂而来,这两位技术狂人,此刻也是容光焕发。墨衡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排版整齐、字迹清晰的木版,激动道:“郡守!您提出的‘活字’构想,我们与松鹤真人讨论后,选用胶泥刻制单字,烧硬后排版印刷,成功了!您看这印出的文章,字迹清晰,排版灵活,远比雕版省时省力!此物若推行开来,知识传播之速,将远超前人想象!”
活字印刷!李清风心中剧震!这意味着文化垄断将被打破,知识的普及速度将呈几何级数增长!对于教化百姓、培养人才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妙极!此乃功在千秋之举!”李清风毫不吝啬地赞誉。
最后,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松鹤真人,带着他的弟子走上前来。老道士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瓷瓶,神色肃穆中带着一丝激动:“无量天尊!郡守,您出征前所言的‘霉菌’之神效,贫道与弟子们历经数百次尝试,终于从发霉的瓜果上,分离培养出您所说的‘青霉素’粗提物!虽效力尚不稳定,提取艰难,但确已救治了数十例以往必死的‘金疮痘’(败血症)和严重发热之症!只是……此物难以保存,且用量需极其谨慎,稍有差错,反而会加速患者死亡。”
青霉素!尽管还是粗制品,尽管还有诸多缺陷,但它的出现,意味着在这个时代,许多原本致命的细菌感染,有了被治愈的可能!这对于军队伤亡率的降低,对于民生健康的保障,意义重大!
李清风接过那瓷瓶,仿佛捧着千斤重担。他知道,这只是起点,距离安全高效的抗生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扇门,已经被桃源郡的这些人,凭着智慧和毅力,推开了一条缝隙!
流民们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惊呆了,他们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富庶、先进、充满希望的地方!原本只是为求一条活路而来,此刻心中却涌起了强烈的归属感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李清风环视着这些创造了奇迹的部下,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和实干精神,再看向身后那上万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充斥胸臆。
工业的基石(水泥、改进工艺)、农业的保障(新式农具)、商业的活力(新税制)、文化的利器(活字印刷)、医学的希望(青霉素)……桃源郡,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已然脱胎换骨,真正拥有了在这乱世中立足、甚至引领时代的雄厚资本!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四野:“诸位!我李清风,回来了!带着上万渴望安宁生活的同胞,回来了!从今日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们将一起,把桃源郡,建成这乱世之中,真正的乐土!”
“郡守万岁!”
“桃源郡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望北城外冲天而起,久久回荡。
李知道,新的篇章,即将开启。拥有了如此坚实的基业和这些宝贵的人才,他的目光,已不再仅仅局限于自保。这北地边郡,或将成为一个崭新的起点,一个足以撬动整个天下格局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