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慢慢散尽。
无弃摇晃疼痛欲裂的脑袋,睁大双眼定睛望去,司狱消失不见,地面赫然出现一个洞口。
约莫水缸口大小,边缘棱角峥嵘。
无弃强忍浑身疼痛,爬到洞口伸头一望,洞挺深,黑咕隆咚,不知底下是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咳咳”、“咳咳”、“咳咳咳”,空气中除了骚臭味,还有一股浓烈的硫磺硝石味。
洞口是被炸开的。
洞口周围散落着许多肉块、碎布,东一块、西一片,不少溅到屋顶上,滴滴答答往下落。
这不会就是司狱吧!
这家伙刚才恰好站在洞口位置,爆炸的正中心。
哈,也算罪有应得。
……糟糕,蒙饼?!
无弃忽然想起同伴,赶忙转头一望。
碎石土屑崩的满牢房都是,灰蒙蒙一片,像下了场脏雪。
蒙饼之前跪的位置,高高隆起好大一坨。
这家伙仰面倒在地上,浑身被灰尘覆盖,像裹满灰芝麻粉的面团,一动不动,静静等着下油锅炸。
无弃爬到蒙饼身边,探了下鼻息。
还好,人没死。
无弃松了口气,抬手准备拍脸,忽然想起之前泼了一身黄白,明智的缩回手,改用声音唤醒。
“喂喂……喂喂喂……醒醒……喂喂……醒醒啊……喂喂喂……你他妈醒醒啊……喂喂……”
喊了半天,一点儿反应没有。
不来点狠的不行啊。
无弃捡起一块断砖,照着同伴的脸,正要拍下——
蒙饼忽然睁开眼,一脸震惊瞪着即将落下的砖头。
“你……你干嘛砸我?!”
“我不是砸你,是送你上路!”无弃把砖头往远处一扔,拍拍手上灰:“快起来吧,别他妈磨蹭啦!”
“哎哟喂……疼死我了。”
蒙饼挣扎爬起身,惊讶的望着四周:“……司狱人呢?……地上怎么一个洞啊?”
“先别想这些没用的,咱们先下洞里看看。”
“洞里不会有人偷袭吧?”蒙饼有些害怕。
“谁他妈跑死牢搞偷袭,跟阎王爷抢生意啊!”
无弃站起身,拖着脚镣走向洞口,苍啷啷、苍啷啷。
忽然,从洞口冒出一颗脑袋。
迅速爬出一个人,身穿紧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头发、身体沾满灰尘,手握一柄短斧,刃口磨的雪亮。
黑衣人举起短斧,目露凶光。
无弃赶忙捡起断砖,举在手上。
二人四目相对。
蒙饼也捡起一块石头,上前帮忙。
对方一愣:“蒙饼?!”
蒙饼听着声音耳熟:“大狗哥?!”
“是我!”
对方将短斧插回腰间,摘下蒙面黑布,露出一张疤痕累累面容。
无弃扔掉砖头,好奇问:“你俩认识啊?”
蒙饼走到二人之间:“他是我鸦门的兄弟,名叫大狗,辛爷手下得力干将。”
“大狗哥,这也是我兄弟,苍无弃,鱼梁桃花观的蒙生。”
无弃和大狗相互拱手见礼。
蒙饼兴奋不已:“大狗哥,你是来救我的吧,你怎么知道我关在这儿?”
大狗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是来救别人的。”
“谁啊?”
“一个黑市贩子,马上就要砍头,有人求辛爷帮忙,想救他出去。”
原来是瘦猴。
无弃登时恍然大悟。
他还纳闷,蒙饼今天刚刚入狱,鸦门就算知道他关在哪儿,也不可能这么快挖通地道啊。
瘦猴关在这里几个月,有足够时间挖地道。
大狗转头四望:“那个黑市贩子呢?”
蒙饼往墙角一指:“躺在那儿的就是,已经死了。”
大狗一惊:“怎么死的?”
“别紧张,不是你炸死的,是被司狱毒死的。”
“司狱为啥这么干?”
“肯定是这倒霉蛋的下家,那个叫……叫……”蒙饼想了半天没想起名字。
无弃提醒道:“宫二。”
“宫二?”大狗满脸困惑。
“怎么,你认识啊?”
“就是这个宫二亲自找的辛爷,请咱们来救黑市贩子的啊。”
无弃和蒙饼同时愣住,相互看了一眼。
原来司狱的目标根本不是瘦猴,就是自己!
二人不约而同喊出那个名字:“杜鹤!……肯定这混蛋!买通司狱毒死咱俩。”
瘦猴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城门没事,鱼死了。
大狗走到墙边,蹲下身,抱起瘦猴尸体,往肩上一搭。
蒙饼不解:“人死了,你还要带他走?”
“把尸体交给宫二,证明咱们确实帮了忙。”
“你见过这个宫二吗?”无弃着急问。
“没有,宫二跟辛爷直接联系,我只听过名字,从没见过真人。”
大狗摇摇头,扛着尸体走到洞口,转头催促:“咱们快走吧,回去慢慢聊。”
说完纵身跳入洞中,没有半点犹豫。
无弃走到洞口,正准备跳,转头瞅着同伴那一坨肉山,主动谦让:“你先跳,我殿后。”
“嘿嘿,好嘞。”
蒙饼正求之不得,喜滋滋走上前,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我下去以后,你等一会儿再跳,等我走远点。”
他还不算笨。
蒙饼抬脚往下一跳,咻的消失不见。
洞里随即传出哀号:“啊呀……救我……救我啊……”
嗯?
无弃赶忙上前,伸头一望,哈,这家伙头顶距离洞口仅有二尺高,肚子被洞壁卡住下不去。
“别干看着啊……帮我一把啊。”蒙饼仰着头,一脸无助。
无弃在洞口匍匐趴下,伸出手用力按头顶。
硕大脑袋圆咕隆咚,头发好久没洗满是油脂,稍一用力就往下滑,根本使不上劲,试了几次没用。
无弃索性将上身探进洞中,头朝下,双手按住肩膀,用力往下压,嗨哟,嗨哟,嗨哟……
洞壁上布满碎石尖角,划割蒙饼肚皮,疼的这家伙吱哇乱叫:“轻点……唉哟我的妈哎……肚子要豁开啦……唉哟哟……肠子快出来啦……”
无弃就当耳边风,继续双手用力。
“……啊……不行啦……肚子真要破啦……唉哟……我要死啦……”
忽然——
无弃整个人咻的往下一沉……
洞里并非直上直下,落到一丈多,转弯往斜下方。
蒙饼刚才就是在转弯处卡出的。
洞壁对于无弃非常宽敞,原本担心表面有碎石凸起,炁脉被封,没有流炁护体,会划破肌肤,没想到洞壁黏黏糊糊,十分顺滑。
无弃又惊又喜,伸手一摸……我去,居然是肉泥血浆。
那首诗怎么写来着……“浑身碎骨浑不怕”,“化作春泥更护花”……怎么念着不对劲,这他妈是一首吗?……
无弃一路琢磨诗句,往斜下滑了三四丈远,慢慢转为水平。
蒙饼仰面朝天平躺,手脚没动,居然自己向前移动,一下一下,咻——咻——
哈,肯定是大狗,拽着蒙饼的脚往外拖。
无弃跟着往前爬。
啵,蒙饼像一坨巨大便便,终于脱肛而出。
无弃顺势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