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丫攥着弟弟李二蛋的手,低着头走进院子,手指死死揪着粗布衣裳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姐弟俩站在离周小言几步远的地方,谁也没敢抬头,院子里的蝉鸣都像是被这沉默压得低了几分。
过了好一会儿,李大丫才憋出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细若蚊蚋:“小、小言姐姐……对不起。”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掉在地上:“都、都是我们的错……害你赔了粮食……”
李二蛋也跟着小声哭起来,抽噎着说:“不是我们吃的……我们真的没吃……”
周小言看着他们瘦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心里那点因侯氏而起的火气早散了。她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李大丫的背,声音放得很柔:“不关你们的事,别哭了。”
见姐弟俩还低着头,她又道:“那点粮食不算什么,你们别往心里去。该去劈柴就去劈柴,该扫院子就去扫院子,跟往常一样就好。”
李大丫猛地抬起头,眼里还汪着泪:“可是……”
“没有可是。”周小言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侯氏是胡搅蛮缠,你们没做错任何事。听话,去干活吧。”
周小言望着姐弟俩瘦削的背影,忽然开口:“这两天李大娘出殡,村里肯定乱哄哄的,你们俩年纪小,就别回那破屋住了,在道观里将就两天吧。等出殡的事了了,再回去。”
李大丫和李二蛋猛地回头,眼里满是惊讶,随即又涌上感激。他们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谢谢小言姐姐!”
傍晚时分,周小言仔细闩好了道观的院门,转身走进大堂。烛火摇曳,映着祖师爷的牌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她取了个蒲团坐下,对着牌位轻声絮叨起来:
“祖师爷,您也瞧见了,今天那个侯氏,真是蛮不讲理。为了点粮食,能把祸水泼到两个孩子身上,连逝者的体面都不顾……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虽说给了她两斤玉米面,可心里总觉得堵得慌。若不是看在李大娘刚走,实在不想在这时候闹得太难堪,真不想纵容她这股歪气。”
话音刚落,烛火忽然轻轻一跳,一股若有似无的暖意漫过周身,耳边仿佛响起祖师爷沉稳的声音:“不必介怀。”
“那妇人平日行事刻薄,又对亲长凉薄,此番所作所为,皆是自酿的因果。她往后的日子,自会应在她自己身上,无需你费心。”
周小言心里一动,追问:“祖师爷是说……她会遭报应?”
“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声音淡淡回响,“你只需守好这道观,护好该护的人。这两日且安心留在山上,莫要下山,省得再生事端。”
周小言恍然,对着牌位深深一拜:“弟子明白了。多谢祖师爷指点。”
烛火渐渐平稳下来,大堂里又恢复了宁静。周小言坐在蒲团上,望着跳动的烛苗,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是啊,各人有各人的路,该来的总会来,她能做的,不过是守住本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