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依旧咆哮翻滚、色彩混乱的寂灭风带,如同亘古凶兽盘踞在天际,提醒着众人刚刚经历的九死一生。
身前,虽然依旧是一片荒凉死寂的景象,天空昏暗,大地布满裂痕,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血腥与锈蚀气息。
但那股无处不在、仿佛要将灵魂都撕碎的毁灭性能量威压,确是消失了。
他们成功穿越了寂灭风带,踏足了污秽之壤传说中无人能够抵达的“彼岸”!
“咳咳……成功了!俺们真的过来了!”
赵莽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被空间乱流刮出的细密伤口,咧开大嘴,发出劫后余生的低吼,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石猛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强韧如他,在刚才那番冲击下也感到一阵虚脱,但他立刻强打精神,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这片陌生的地域,手中短刃依旧紧握。
林婉清和凌薇相互搀扶着站起,看着彼此苍白却充满庆幸的脸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林婉清轻轻替凌薇拍去身上的尘土,动作温柔。
苏妙音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俏脸苍白如纸,指尖因为过度透支灵力而微微颤抖。
但她看着身后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混沌,眼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她那简陋的星辰阵法,终究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众人撑起了一线生机。
凌霄站在原地,体内气血依旧有些翻腾,星辰之力与寂灭之力在经脉中缓缓平复。
他望着那片隔绝了生死的风带,心中波澜起伏。
刚才若非青霖那一声蕴含无上意志的喝令,强行凝滞了虚空影兽和部分乱流,他们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他的目光转向青霖。
此刻的青霖,状态堪忧。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莹润如玉的肌肤失去了所有光泽,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瓷白色。
那截一直被她握在手中、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翠绿树枝,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
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落,微微颤动,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周身那层淡淡的、令人不敢亵渎的清冷与疏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脆弱。
方才她那一声“以青霖之名,号令此方——生机禁绝!”以及那瞬间展现出的、仿佛能令法则都为之凝滞的威严,绝非寻常修士所能企及。
即便是见识广博如云瑶仙子,在凌霄识海中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被那惊鸿一瞥的力量所震动。
“青霖姑娘,你……没事吧?”
林婉清注意到青霖异常糟糕的状态,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关切地轻声询问,并下意识地想要搀扶她。
青霖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清澈见底、仿佛能映照万物的眸子,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蒙上了一层疲惫的阴影。
她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微不可察,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沙哑:
“无妨……力量……透支罢了,休息……便好。”
她拒绝了林婉清的搀扶,独自站稳,但身形却微微晃了一下。
她的目光与凌霄探究的眼神相遇,并没有回避,但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移开,重新望向那咆哮的寂灭风带,仿佛在确认他们真的已经安全,又像是在凝视着某种遥远的、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东西。
“刚才……多谢。”
凌霄压下心中的重重疑虑,郑重地向她道谢。
无论她身上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刚才她救了所有人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各取所需……离开此地……为重。”
青霖的语气试图恢复以往的平淡,但那份无法掩饰的虚弱,让她的话语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无力感。
“青霖姐姐,你好厉害!你刚才那一下,把那些坏东西都给定住了!”
凌薇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崇拜与后怕,纯净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青霖看着凌薇那双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眸,冰冷的脸上似乎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瞬,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没有再多言。
众人不敢在此地久留,纷纷服下丹药,处理伤势,竭力恢复着几乎耗尽的灵力。
这片新的区域虽然脱离了寂灭风带的直接威胁,但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混乱以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战争煞气,依旧让人极不舒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语。
趁着休息的间隙,云瑶仙子的声音再次于凌霄心神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霄儿,此女……来历恐怕远超你我想象。‘号令生机’,触及生命本源法则,绝非寻常木灵或人族修士所能为。
即便在上古,拥有此等权柄者,亦是凤毛麟角,皆为一方主宰。
她方才施展的,并非单纯的法术或神通,更近乎于一种……‘言出法随’的雏形。虽然极其微弱,且似乎受到极大限制与反噬,但其本质……极高。”
凌霄心中剧震,“言出法随”?那可是传说中至高存在才能触及的领域!青霖她……
“她似乎身负某种极重的……道伤,或者说是……封印。”
云瑶继续分析,语气沉重。
“方才强行施展,恐已伤及根本,动摇了她维持现状的根基。她选择与你们同行,必有所图,而且所图非小。但观其言行,目前看来并无恶意,反而多次舍身相助。此人,可与之合作,但需心存警惕,莫要轻易触及她的根脚,以免引来不可测之祸。”
凌霄默默记下,看向青霖的目光更加复杂。
这个神秘的青衣少女,身上笼罩的迷雾,似乎比这片万秽古战场本身还要深邃。她是谁?来自何方?
为何身负道伤流落于此?她所求的“三个条件”,背后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的状态都恢复了不少,至少有了基本的行动和自保之力。青霖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丝,但那份源自本源的虚弱感依旧如影随形。
“此地……不宜久留。”
青霖站起身,目光扫过昏暗压抑的远方,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寂灭风带……并非绝对屏障,难保不会有其他东西……穿越过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片古战场,返回……正常天地的……确切路径。”
希望就在眼前,但最终的归途,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而青霖身份的冰山一角,伴随着她近乎牺牲般的付出,已然显露,为接下来的旅程,埋下了更深的伏笔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