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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雪域,永恒的白色国度。

目光所及之处,是无边无际、厚重压抑的纯白。天空是铅灰色与幽蓝色的混合体,低沉得仿佛要压垮大地。凛冽的寒风如同被激怒的太古冰龙,永不停歇地咆哮着,从雪域深处席卷而来,裹挟着亿万颗锋利如刀的冰晶雪粒,形成一片片遮天蔽日的白色狂潮,疯狂地抽打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能见度极低,十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的白色迷宫,唯有狂风凄厉的呜咽和冰雪碰撞的细碎声响,构成了这片死寂世界的主旋律。

在这仿佛能吞噬一切生命的绝地中,一小队身影正逆着风雪的狂袭,艰难却稳定地前行。

走在最前方的,依旧是那道仿佛能定鼎乾坤的黑色身影——古云。他既没有撑起灵力护罩,也没有施展任何避雪的法术,只是那样平静地走着。然而,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磅礴浩瀚到难以言喻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那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更像是他自身存在便足以扭曲周围的“规则”。

狂暴的风雪在接近他周身三丈范围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不可逾越的无形之墙!凛冽的寒风被强行分流、抚平,漫天的飞雪与冰晶则如同失去了所有动能,变得轻柔、缓慢,最终温顺地飘落在他两侧及身后的雪地上,形成一条奇异的、几乎没有风雪侵扰的“干净”通道。他就如同行走在风暴眼中的神明,所过之处,万籁俱寂,风雪辟易。

尽管有古云在前方开辟出相对平静的路径,但雪域核心边缘的极致低温与无处不在的渗透性寒意,依旧顽强地透过那层无形的屏障,丝丝缕缕地侵蚀进来。

沐灵瑶早已不是之前那副轻装简行的模样。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件看似轻薄、实则流转着淡淡火红色光晕的雪白狐裘披在身上,狐裘的领口镶着一圈柔顺的银色绒毛,将她绝美的脸庞衬得愈发莹白。同时,她周身隐隐浮现出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橘红色火光,这火光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恒定的温暖,如同贴身的小暖炉,恰到好处地将侵袭而来的严寒隔绝在外,让她能在风雪中依旧保持着从容优雅的姿态。

与需要额外保暖的沐灵瑶不同,季雨竹此刻的状态堪称“如鱼得水”。他身上的玄冰护甲已然收起,九涅寒体完全敞开,贪婪地呼吸着这片天地间浓郁到极致的冰寒灵气。每一次深长的吐纳,都有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寒气被他吸入体内,经过《冰天寒地诀》的急速运转与转化,化为精纯的冰系灵力,滋养着他之前受损的经脉,稳固着刚刚因祸得福而隐隐有所提升的修为。外界的严寒对他来说非但不是折磨,反而成了绝佳的修炼环境,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冰之法则的感悟,在这片冰之国度中变得愈发清晰、敏锐。他的脸色红润,眼神明亮,步伐沉稳,俨然是队伍中最适应此地环境的人。

而队伍中真正的“热量源”和“小太阳”,非叶琉璃莫属。为了避免力量过度外放惊扰可能存在的未知,她并未像之前对抗寒气时那样全力激发火神躯,但仅仅是维持着基础的体温恒定,便已让她周身自然而然地笼罩在一层柔和而温暖的火红光晕之中。这光晕驱散了她周围数尺范围内的所有寒意与积雪,地面甚至微微有些融化又迅速冻结的痕迹。她就像一座移动的温暖堡垒,在这冰天雪地中开辟出一小片属于火焰的“领地”。

忆颜欢早就像一只怕冷的小猫,整个人几乎挂在了叶琉璃身上,紧紧抱着她那条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胳膊,小脸满足地蹭着,嘴里还发出舒服的哼哼声:“还是琉璃姐姐这里最暖和了……二哥那边冷冰冰的,南宫宇那里……咦,南宫宇你怎么了?” 她好奇地探出头,看向队伍最后方。

只见南宫宇此刻的形象,与队伍中其他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粽子”!外面套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看起来就很厚实的棉绒大氅,里面鼓鼓囊囊似乎还塞了好几层衣物,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头上戴着一顶带有护耳的毛皮帽子,只露出一双因为寒冷而有些眯起的眼睛。即便如此,他依旧冻得有些瑟瑟发抖,行走时脚步略显沉重,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长长的白雾。

他修炼的《冥海葬魔经》虽然驾驭亡魂死气,但那力量源自灵魂层面和特定的功法回路,对他自身的物理抗寒性并无直接加成。他的肉身强度全赖《百骸经》打底,这让他比普通人强韧许多,能抵抗一般恶劣环境,但面对这蕴含法则之力的极寒,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此刻的他,实实在在地体验着寻常人在雪域中跋涉的艰辛,只能依靠厚实的衣物和顽强的意志硬扛。听到忆颜欢的问话,他瓮声瓮气地从围巾后传出声音:“没、没事……就是……这地方,确实够劲儿。” 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一行人便在这奇特的组合与氛围中,于古云开辟的宁静通道内,向着雪域深处某个被古云标记过的方向稳步推进。

不知在风雪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的白色混沌中,渐渐显露出了一些异样的轮廓。那并非自然形成的雪丘或冰柱,而是一些低矮的、被厚重积雪覆盖了大半的、明显带有人工痕迹的物体——是房屋!

那是一个依偎在几座巨大冰山夹角处、仿佛被冰雪半掩埋的部落聚居地。房屋大多由巨大的冰块垒砌而成,或者是在天然冰窟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外表覆盖着厚厚的雪层和不知名的兽皮,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非走近,极难发现。

就在他们距离部落边缘尚有数十丈距离时——

“嗖!嗖!嗖!嗖!”

四道矫健的身影,如同蛰伏在雪中的猎豹,骤然从两侧被风吹积起的雪堆后暴起!他们身穿着由某种白色兽皮精心缝制的保暖衣物,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少许白色颜料,手中紧握着长约丈许、矛头闪烁着寒光的骨质长枪,动作迅捷而无声,瞬间便拦在了队伍前方,呈半包围之势。四人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在为首的沐灵瑶和古云身上,充满了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敌意。能在这种环境下如此迅捷地潜伏和出击,显然这些人早已适应了雪域的严酷,并且训练有素。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为首一名脸上有一道浅疤的壮汉厉声喝道,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粗粝。他们的长枪微微前指,枪尖对准了来者,大有一言不合便发起攻击的架势。

沐灵瑶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意外或惊慌,她甚至轻轻抬手,示意身后的同伴稍安勿躁。与此同时,一直笼罩在前方、隔绝风雪的无形气场悄然消散了一部分,让雪花得以再次飘落在双方之间,也让他们能更清晰地看到彼此。

沐灵瑶上前半步,脸上带着平和而不失礼节的微笑,声音清晰地穿透风雪:“诸位勇士请勿紧张。我们是从远方来的游历者,途经这壮丽的雪域,不料风雪越发猛烈。远远看到此处似有人烟,便想前来暂避风雪,并无恶意。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她的语气诚恳,姿态放得较低,加上她绝美的容貌和温和的态度,倒是让那四名守卫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丝。但他们的长枪并未放下,脸上依旧充满戒备。四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些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那名刀疤壮汉,显然是巡逻小队的头领,摇了摇头,语气生硬地回绝道:

“不行!我们‘白铠族’近日将要举行重要的祭祀大典,不欢迎任何外来的陌生人!祭祀期间,部落封闭!你们速速离去,另寻他处吧!”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忆颜欢在叶琉璃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打扮奇特的“雪人”。季雨竹微微皱眉,体内灵力悄然运转。南宫宇则缩了缩脖子,觉得更冷了。

就在沐灵瑶思索着是否要换个方式沟通,或者干脆绕过这个部落时——

“让他们进来吧。”

一个低沉、浑厚、仿佛带着冰原回响的男声,自部落深处那被冰雪半掩的通道内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风雪的呼啸,传入每个人耳中。

紧接着,一道魁梧得惊人的身影,迈着沉重而稳健的步伐,缓缓从通道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来人身高足有两米开外,肩宽背厚,体型如同传说中的冰原巨熊。他同样身着兽皮衣物,但明显更加精致和华贵,外层是一件由某种雪白巨兽完整毛皮制成、边缘镶嵌着暗蓝色冰晶的大氅,敞开的襟口露出里面厚实的保暖衬里。他手中并未持枪,而是提着一柄造型古朴、刃宽背厚、闪烁着金属寒光与冰晶光泽的巨型斩刀,刀柄缠绕着磨损的皮革,显然是一柄饱经战斗的利器。

随着他每一步踏出,厚重的靴子都会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引得周围地面微微震颤。他就这样走到四名守卫身前,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久居上位、历经杀伐的剽悍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他便是这片冰雪世界的王者,凛冽的风雪都成了衬托他威严的背景。

那四名守卫见到此人,立刻收起了长枪,脸上严肃的戒备之色瞬间转化为发自内心的尊敬与顺从。他们齐齐躬身,让开道路。刀疤壮汉上前一步,恭敬地低声询问:“族长,您怎么亲自出来了?这几个人……”

被称为“族长”的巨汉摆了摆手,打断了手下的话,他的目光并未立刻落在沐灵瑶等人身上,反而如同有所感应般,直接越过了他们,牢牢地锁定在了站在稍后位置、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古云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漫天飞雪中相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没有言语,没有气势的对撞,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能量波动。但叶琉璃和季雨竹等感知敏锐的人,却似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刹。古云的眼神依旧平淡,而那位白铠族长的眼中,却骤然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诧、困惑、追忆,最后化为一种奇异的、仿佛穿透了漫长时光的恍然与……激动?

对视持续了数息。

“哈哈哈——!”

白铠族长突然爆发出一阵洪亮至极的大笑,笑声如同滚雷,震得周围屋顶的积雪簌簌落下。他脸上的严肃与威严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豪迈与真诚的热情。

“我说呢!刚才在屋子里烤火,就莫名觉得心绪不宁,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靠近了!出来一看,这股气息……” 他目光炯炯地再次看向古云,又扫过沐灵瑶,最后回到古云身上,“虽然面孔陌生,我们素未谋面,但这感觉……错不了!就像是遇到了阔别已久、并肩作战过的老伙计!能给我‘冰铠’磐石这种感觉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魑魅魍魉、卑鄙小人!那没得说,就是自己人!”

他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发出“嘭嘭”的闷响,声如洪钟:“我叫‘磐石’,是白铠族这一代的族长!不知几位朋友如何称呼?”

沐灵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笑意,显然磐石族长与古云之间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印证了古云之前在雪域发现的一些线索。她也笑着回应,态度自然了许多:“磐石族长豪爽!我叫沐灵瑶,这位是我夫君古云。后面几位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与族长亦是相见如故。”

“好!痛快!” 磐石族长显然非常满意沐灵瑶的回答,他大手一挥,指向部落内部,“既然是朋友,那就别在这冰天雪地里杵着说话了!都进来!正好,我们白铠族今晚要举行十年一度的‘祭祖大典’,祭祀冰原先祖与守护圣兽!你们来得巧,正好一起热闹热闹,也体验一下我们雪域儿郎的风俗!”

“既是族长盛情相邀,那便却之不恭了。” 沐灵瑶也不再客气,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众人,跟着磐石族长,向着那被冰雪覆盖的部落内部走去。

那四名守卫见状,虽然眼中仍有疑惑,但对族长的决定毫无异议,对着磐石和沐灵瑶等人再次躬身行礼后,便身形一闪,重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雪景之中,继续他们的警戒巡逻。

“走走走,里面暖和!” 磐石族长一边引路,一边热情地介绍着,“待会祭典开始前,我先让人弄点我们白铠族特酿的‘冰火酒’给你们尝尝!那酒烈得很,一口下去,能从喉咙烧到肚子,保准什么寒气都驱散了!再配上刚打回来的新鲜雪兽肉,放在火上那么一烤,滋滋冒油,撒上我们特制的冰盐和香草……啧啧,那叫一个香!保你们没吃过!”

他描述得绘声绘色,让本就有些饿了的忆颜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放光。连裹成粽子的南宫宇,似乎也对“驱寒”和“烤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期待。

跟随着磐石族长穿过那道被冰雪覆盖的入口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与外部看到的荒凉隐蔽截然不同。

部落内部比想象中要大上许多,房屋鳞次栉比,虽然大多低矮,却排列得井然有序。道路被清扫得颇为干净,两侧的冰屋或石屋窗口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火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和笑声,充满了生活气息。一些穿着厚实皮袄的族人正在忙碌,看到族长带着一群陌生的外来者,都投来好奇而友善的目光,并无太多戒备,显然族长的威信极高。

而整个部落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片被清理出来的巨大圆形广场。广场地面似乎被反复夯实并泼水冻结,光滑如镜。广场正中央,堆放着一座如同小山般、由某种耐燃的黑色硬木和干燥苔藓搭建而成的巨型柴堆,结构精巧,留有空隙以便燃烧。柴堆周围,摆放着一些刻画着奇异冰原图腾的石碑和木雕,以及一些显然是祭品的、处理好的雪兽头颅和皮毛。

此刻,柴堆并未点燃,但它静静矗立在冰雪广场中央,却自有一股肃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某个重要时刻的降临,等待着火焰将其点燃,照亮整个部落,也沟通冥冥中的先祖与圣灵。

这就是白铠族十年一度的“祭祖大典”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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