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雪没停。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底突然踩到什么,低头看去,地面浮出一道纹路,像眼睛的形状,和我左眼里的金纹一模一样。
司徒墨脚步一顿,闷哼一声单膝跪下,手撑在冰面上。他额角冒汗,脸色发白,呼吸急促。陆九玄立刻转身,一手扶住他肩膀,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怎么了?”我问。
“结界……排斥我。”他咬着牙说,“我的血不对劲。”
我蹲下来,伸手碰他手腕,脉搏跳得极快,皮肤滚烫。他身上的星纹在皮下游动,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隐隐泛蓝光。
远处一座塌了一半的塔立在林中,树顶全是银白色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刚才那把剑飞出去的方向,正是那里。
陆九玄忽然松开剑柄。
剑自己从鞘里弹了出来,嗡的一声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光直射残塔中心。我们三人同时抬头,看见塔顶亮起一圈符文,旋转几圈后,投下一片光幕。
光幕中出现一个人影。
青丘公主站在里面,穿着素白长裙,发丝轻扬,脸上带着笑:“欢迎来到真正的狐族圣地。”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传进耳朵,“你们终于来了。”
话没说完,光幕剧烈抖动。黑气从底部往上爬,像藤蔓缠绕,把她下半身裹住。她表情一变,抬手想挣脱,可身体开始模糊。
笑声响起。
不是从耳边来的,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低沉、沙哑,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你们以为这么容易吗?”
是司徒烈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看向司徒墨,他正死死盯着那团黑气,手指抠进冰面,指节发青。他的星纹突然剧烈闪动,像是要冲破皮肤。
“他在结界里留了东西。”我说。
陆九玄已经站到我前面,空手握着归鞘的剑,背脊绷紧。他没有回头,只低声说:“别靠太近。”
我没有动。
光幕中的黑气越来越多,青丘的身影彻底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浮在空中,红色的,带着讥讽。
那双眼睛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慢慢闭上。
四周安静下来。
结界的光变了颜色,从暖黄转成冷灰,一圈圈波动,像水面被风吹皱。我能感觉到脚下那道符文在震,频率越来越快。
司徒墨喘着气站起来,抹掉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他站在我左边,离得不远不近,刚好能碰到我的袖子。
“这地方认得出我是谁。”他说,“但它不确定要不要放我进去。”
陆九玄转过身,看着我和他:“现在怎么办?”
我没回答。
低头看着掌心,印记还在发烫,节奏比之前乱了一些。我把手贴回地面,妖瞳微微发热,视线穿过层层树影,落在那座残塔上。
塔门开着。
里面黑,但有光点飘着,像是萤火虫。
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光。
那是记忆残留的痕迹,只有觉醒血脉的人才能看见。
“剑进去了。”我说,“它知道该去哪。”
司徒墨冷笑一声:“你觉得它是去找答案,还是去送死?”
“我不知道。”我看向他,“但我知道,如果我们现在回头,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走就走,也不管后面的人能不能跟上。”
“那你这次能跟上吗?”
“你说呢?”他反问。
陆九玄把手伸出来,掌心朝上。
我和司徒墨都看了他一眼。
他没说话,只是等。
我伸手覆上去,掌心贴着他手心。司徒墨沉默几秒,也把手放上来。三人的印记碰到一起,瞬间亮起,光芒顺着皮肤蔓延,连成一线。
结界震动了一下。
残塔那边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锁链断裂。
“它在反应。”我说。
“那就试试。”陆九玄说,“一起。”
我们向前迈了一步。
地面的符文跟着亮起,一路延伸向森林深处。每走一步,空气就变得更重一分,呼吸开始吃力。
司徒墨走在中间,脚步有些不稳。他的星纹还在闪,时明时暗,像是随时会熄灭。有一次他踉跄了一下,我伸手扶住他胳膊,他没甩开。
“你还撑得住?”我问。
“废话少说。”他低声回,“别把我当病人。”
我松开手。
走到林子边缘时,结界光幕重新浮现,比刚才更厚,像一层流动的墙。我们停下。
光幕表面裂开细缝,黑气从中渗出,形状像火焰,又像人脸。
“那是噬魂灯的气息。”陆九玄说。
我盯着那些黑气,想起祭坛那一战。司徒烈的身体化成光点消散,可他的意志没有完全断。
他还缠在这片土地上。
“他想阻止我们进去。”
“那就偏要进去。”司徒墨往前一步,抬手按在光幕上。他的星纹猛然亮起,与结界产生共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光幕剧烈晃动。
我立刻将左手贴上去,妖瞳金光一闪,体内的血脉开始呼应。陆九玄站在右侧,右手握剑,左手也按在光幕边缘。
三股力量交汇。
结界发出一声长鸣,像钟响,穿透整片森林。银叶簌簌落下,在空中打着旋。
光幕裂开一道口子。
不大,只够一个人侧身通过。
里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我们都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等。
可能是答案。
也可能是陷阱。
司徒墨收回手,喘了口气,肩头微微发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印记的光比刚才慢了一拍。
“它不一样了。”他说。
“谁?”
“我的印记。”他抬头看我,“它不再跟着你们的节奏走。”
我伸手碰他掌心,温度比正常高,光流紊乱。
陆九玄也察觉到了:“你的血脉正在被结界重新判定。”
“意思是?”
“要么被接受,要么被清除。”
空气静了几秒。
司徒墨忽然笑了:“挺公平。反正我本来就不是纯种。”
“没人说你是。”我看着他,“你就是你。”
他没再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那道裂缝。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像是尘封多年的房间第一次打开门。
“准备好了?”我问。
陆九玄点头。
司徒墨活动了下手腕,站到我旁边。
我们三人并排站着,面对那道裂口。
我没有犹豫,抬起脚,往前踏去。
左脚刚越过边界,妖瞳突然一阵灼热。
眼前闪过画面——一个孩子坐在塔里,手里抱着一块石头,哭着喊娘。
画面一闪即逝。
我站在原地,心跳加快。
司徒墨抓住我手臂:“你怎么了?”
我摇头。
“没事。”我说,“只是……好像听见了什么。”
陆九玄看着我,眼神认真:“要是不行,我们可以等。”
“不用等。”我抬头看他,“我已经听见了。”
“听见什么?”
“有人在叫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结界裂缝扩大了一寸。
光从里面涌出来,照在我们脸上。
我迈出第二步。
脚落地时,掌心印记猛地一跳。
司徒墨的手突然按在我背上,力道很重。
“小心!”他喊。
我回头,看见他瞳孔收缩,整个人僵住。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结界表面浮现出一行字,由黑气凝聚而成:
“闯入者,以血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