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的喧嚣逐渐散去,青云宗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然而,对于“重伤静养”的影煞而言,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这小破屋子,几乎快成了宗门善功堂的临时分发点。大比的奖励才刚刚清点入库,后续的“功臣特殊赏赐”又接踵而至。先是掌门一脉赐下了一瓶据说能“固本培元、滋养经脉”的三转还元丹,这东西对真正的重伤员来说是救命良药,对影煞来说……味道还不错,灵气挺足,当糖豆磕了。
紧接着,炼药堂长老派人送来了一盒百年血灵芝,说是给他补气血;炼器堂长老不甘示弱,差人捎来一件金丝内甲,轻薄透气还防御不俗,美其名曰“给宗门功臣多一层保障”;甚至连掌管灵兽园的师姐都派人提来一笼五彩锦鸡,说这鸡炖汤最是滋补……
影煞看着屋子里堆得越来越高的“慰问品”,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快乐吗?说实话,有点。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比他当卧底领的那点死工资丰厚多了。但更多的,是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慌。
这……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他内心哀嚎。我不就是运气好了点,演技逼真了点,顺便喷了口血吗?怎么感觉跟宗门英雄、烈士抚恤似的?这要是让魔尊大人知道我在对头宗门混成了‘重点抚慰对象’,他会不会以为我投诚了,直接派人来清理门户?
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那些络绎不绝的拜访者。
先是相熟或不熟的弟子们,成群结队地前来“探病”,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好奇。
“墨影师兄,你身体好些了吗?”
“师兄,你那日硬抗石猛师兄的拳头,到底是什么感觉?”
“师兄,你真的也是法修吗?你是怎么平衡体法双修的?”
“师兄,给我们讲讲团队赛你是怎么想到那些神奇战术的吧!”
影煞只能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上挤出一副“虚弱中带着坚强”的笑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应付:
“多谢……师弟……关心……好……好些了……”
“石猛师兄……拳力……刚猛……我也是……勉强支撑……”
“双修……不易……时常……冲突……唉……”
“团队赛……都是……大家……努力……”
一套流程下来,笑得脸僵,说得口干舌燥,感觉比打十场擂台还累。送走一波,还没喘口气,下一波又来了。他这小破屋,从来没这么门庭若市过。
我这哪是静养?我这分明是开粉丝见面会兼病情发布会! 影煞内心崩溃。而且门票免费,还倒贴茶水!这班上的,工伤假期比上班还累!
然而,这些都还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重磅炸弹”,在他“静养”的第五天,被一位内门执事亲自送来——那是一份盖着戒律堂和内务堂双重印鉴的玉简。
执事面带和煦的笑容,语气恭敬:“墨影师弟,恭喜啊!经掌门与诸位长老合议,念你此次大比功勋卓着,心性资质俱佳!相关待遇,不日便会安排下来!”
影煞当时正“虚弱”地靠在床头喝灵鸡汤,闻言手一抖,碗里的鸡汤差点泼自己一身。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玩脱了!这次真的玩脱了!
一旦被重视,意味着更优厚的资源,也意味着更严格的考察、更多的宗门任务、更近距离的接触宗门高层!这对他这个冒牌货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晋升!
“师……师兄……此事……是否……有待商榷?”影煞差点没忍住跳起来反对,赶紧用剧烈的咳嗽掩饰过去,“弟子……资质鲁钝……此次……纯属侥幸……实在……担不起……如此重任……”
执事却笑着摆摆手:“师弟过谦了!你的实力和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安心养伤,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弟子求都求不来呢!” 说完,便留下玉简,笑呵呵地走了。
影煞拿着那枚沉甸甸的玉简,感觉像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好事?这分明是催命符啊!以后就要在那些金丹、元婴老怪物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万一哪天不小心魔气泄露,或者被哪个精通探查秘法的长老看出根脚,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还没完。紧接着,一个更让他毛骨悚然的传闻开始在宗门里悄悄流传——有不止一位长老,看中了他的“心性”和“潜力”,有意收他做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 影煞听到这个传闻时,正在偷偷修炼魔族锻体术,差点当场走火入魔。饶了我吧!来个师尊天天盯着?还是长老级别的?那我这卧底生涯可以直接宣告结束了!每天光想着怎么掩饰就够忙了,还探听个屁的情报!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的悲惨生活:每天在师尊“慈祥”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修炼仙门功法,生怕露出一丝马脚;被迫去完成各种危险的任务,以证明自己“堪当大任”;稍有懈怠,就会被训诫“辜负师门期望”……
不行!绝对不行! 影煞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必须想办法把这个‘殊荣’推掉!可是……用什么理由呢?说自己伤重难愈,不堪造就?可那三转还元丹我都快当饭吃了,这理由站不住脚啊!说自己闲云野鹤惯了,不想被约束?这听起来怎么像不识抬举,更容易引起怀疑?
仙门卧底影煞,第一次陷入了真正的、幸福的烦恼之中。名声、地位、资源,这些无数仙门弟子梦寐以求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套在他脖子上的沉重枷锁。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不起眼的外门卧底,偶尔摸鱼,定期汇报,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班上的……眼看就要从“临时工”转正为“高管预备役”了,可他真的只想拿个基础工资混日子啊!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在团队赛里,为什么要多事去辅助?在个人赛里,为什么不能输得再干脆一点?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看着窗外络绎不绝前来道贺(在他眼里是催命)的同门,影煞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始认真思考,是时候策划一场新的、合理的“人生低谷”,来降低宗门对自己那过高的、令人窒息期望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