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催更的书友加更第二章)
铁栅栏在身后轻轻合拢,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沈前锋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
恶臭并未因离开粪池清理口而减弱,反而在这条昏暗逼仄的通道里混合了霉味、铁锈味和某种陈年污垢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凝滞的空气。这里的光线来源于极高处、每隔十几米才有一个的、罩着厚重防尘网的昏黄灯泡,它们勉力驱散着一小片黑暗,却在灯与灯之间,留下了更浓重的、可供藏匿的阴影。
耳朵紧贴着粗糙的墙面,细微的震动顺着混凝土传来——是脚步声,皮鞋底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杂乱而急促,正从头顶上方经过,伴随着日语模糊的呼喝,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那是阿祥制造的“野火”)远去。
外部混乱已起,留给他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这条通道似乎是看守所的地下脉络,连接着各种功能区域,宽度仅容两人并肩,地面残留着拖拽重物的模糊痕迹,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和剥落的墙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死寂,与头顶隐约传来的骚动形成诡异的反差。
脑海中,那份由系统提供、结合了阿祥零星信息和黄英“诚意”补充后反复推演的地图清晰展开。他现在处于地下层的西侧,需要穿过这条主干通道,抵达东区的垂直通风井下方。那里有一个检修通道,可以避开主要牢房区的巡逻路线,直接上到东区二层——政治犯关押区域。
行动。
他没有直起身子,而是保持着半蹲的姿态,利用墙壁根基部的阴影,以一种独特而迅捷的步伐向前移动。这是源自现代的cqb(室内近距离战斗)移动技巧,重心压低,脚步轻提轻放,每一步都确保脚掌外侧先接触地面,再缓缓铺平,最大限度地减少声响。昏暗的光线下,他如同一道流动的暗影,与墙壁的根基融为一体。
十米,二十米……通道在前方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
沈前锋在拐角前停下,缓缓探出半边脸,快速窥视。
左侧通道深处传来隐隐的喧哗,似乎是看守休息室或者厨房区域?右侧通道则更加昏暗,寂静无声,按照地图,那是通往锅炉房的方向,也是他需要经过的路段。
没有犹豫,他选择了右侧。
刚踏入右侧通道不到五米,一阵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突然从前方拐角后传来,节奏稳定,正向着他这边靠近。
单人巡逻。
沈前锋瞳孔微缩,目光急速扫过四周。通道两侧是光滑的墙壁,没有任何门扉或凹陷可供藏身。后退已来不及,脚步声很近。他猛地抬头,看向通道顶部。
在离地约三米五的高度,有几根平行架设的、锈迹斑斑的蒸汽管道,管道与墙壁的连接处有突出的金属支架和螺栓。
电光火石之间,沈前锋动了。他后退两步,一个短促的助跑,右脚猛地蹬踏在垂直的墙面上,身体借力向上窜起,左手精准地抓住了头顶一根蒸汽管道的支架,腰部核心瞬间收紧,整个人如同轻盈的猿猴,悄无声息地翻上了管道上方。
动作完成的同时,巡逻的日军士兵恰好从拐角后走出。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士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嘴里还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家乡小曲,枪斜挎在肩上,手电筒的光柱随意地晃动着,扫过空无一人的通道地面。
沈前锋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管道,将自己完全隐藏在管道上方狭窄的阴影空间里。灰尘和蛛网沾了他一脸,但他纹丝不动。下方,日军的皮靴声不紧不慢地从他正下方经过,手电光柱甚至有几秒扫过了他头顶的管道,但士兵完全没有抬头检查的意思。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丁字路口。
沈前锋又等待了十秒,确认安全,才如同落叶般轻盈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前行。刚才的短暂攀爬,手臂肌肉有些微微发酸,精神却愈发集中。这看守所内部,果然戒备森严,即便是相对偏僻的通道,巡逻也并未完全松懈。
穿过锅炉房区域,空气中多了一股煤灰和闷热的气息。巨大的锅炉如同沉默的钢铁怪兽,在昏暗中投下庞大的阴影。他避开两名正在给锅炉添煤的、满身黑灰的苦工(他们疲惫地劳作着,并未注意到阴影中的不速之客),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个狭窄的、向上的铁质爬梯。
爬梯通向一个检修平台,平台上方就是东区的垂直通风井。
爬上平台,空间豁然开朗了一些。这是一个大约四五平米见方的平台,脚下是网格状的铁板,头顶上方,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洞的方形井口,直径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轻松通过。冰冷的、带着霉味的风从井口上方吹拂下来,隐约能听到从不同楼层通风口传来的、模糊的声响——脚步声、呵斥声,甚至还有隐约的哭泣声。
这就是通往东区牢房的“捷径”。
沈前锋没有立刻上去,而是再次确认四周。平台一侧的墙壁上,固定着一个老旧的配电箱,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他靠在配电箱旁,稍作喘息,同时仔细倾听。
系统地图在这里变得相对模糊,只标注了结构,无法显示实时动态。他必须依靠自己的感官。
通风井内似乎没有异常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从空间内取出了那捆特制的登山绳和飞虎爪。这是他在现代定制的装备,轻便且坚固,爪钩也经过特殊处理,抓握和释放都异常顺滑。
调整呼吸,估算高度。他猛地将飞虎爪向上抛出,爪钩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扣住了通风井内壁上方一处坚固的钢结构横梁。
用力拉拽,确认牢固。
他双手握住绳索,双脚蹬踏井壁,开始向上攀爬。动作敏捷而协调,如同经过千百次训练。井壁冰冷粗糙,带着积年的油污。爬升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他停了下来。根据地图,这里应该是东区二层牢房区的通风主管道入口。
侧耳倾听,管道内寂静无声。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一块虚掩着的、满是灰尘的金属格栅,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方形入口。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消毒水、汗臭和绝望的气息从管道内涌出。
就是这里了。
沈前锋收起绳索,将身体缩入通风管道。管道内部比他想象的还要狭窄,高度仅能让他匍匐前进,宽度也刚够容纳他的肩膀。管道底部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两侧是冰冷的金属壁。
他如同蜥蜴般,开始在内爬行。每一次移动,都极其缓慢而谨慎,手肘和膝盖轻轻落下,避免扬起灰尘,也避免与金属管壁碰撞发出声音。管道内一片漆黑,他只能依靠记忆和方向感,朝着预估的牢房区域爬去。
爬行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第一个分支管道口,有微弱的光线和声音从下方传来。他缓缓靠近分支口,透过格栅的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间牢房。四个衣衫褴褛的囚犯蜷缩在角落的草铺上,神情麻木。一个日军看守正骂骂咧咧地用枪托敲打着牢门,似乎在催促他们起来干活。
不是这里。
沈前锋默默记下这个位置,继续向前。通风管道如同迷宫,分支众多。他必须根据脑海中的地图,以及下方偶尔传来的声音和光线,来判断自己的位置和前进方向。
汗水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在积灰的管道底部留下深色的印记。手臂和膝盖因为持续的匍匐和压力开始酸痛,肺部也因为吸入过多带着霉味的灰尘而感到不适。但他不敢停下,时间不等人,阿祥制造的混乱能吸引多少注意力,能持续多久,都是未知数。
又爬过两个分支口,他再次停下,靠近第三个格栅。
下方这间牢房似乎格外安静。他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透过格栅向下窥视。
牢房里只有一个身影,背对着通风口,靠坐在墙角。那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囚服,头发散乱,身形消瘦,但肩膀的线条……
沈前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轻轻吸了口气,从空间里取出了那支小巧的、伪装成旧式钢笔的强光手电。这是他用系统初期奖励的零件,结合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材料自己改装的,光线可调节,此刻被他调到最微弱的档位。
他对着下方那个背影,用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一下通风口的金属格栅。
“嗒…嗒嗒…嗒。”
声音轻微得几乎融入背景噪音。
下方那个靠坐的身影,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