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催更的书友...羽，加更第二章)
“走！”
沈前锋低吼一声，不再犹豫，一把将那唯一的、连着小型高压气瓶的橡胶呼吸嘴塞进潘丽娟因昏迷而微张的口中，小心固定。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气瓶阀门，存量不多，但希望能支撑她穿过这段死亡水道。
他自己，则抓起了陈默塞过来的那个简陋玩意儿——一个用厚实橡胶皮囊和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自行车气门芯组合成的简易呼吸器，甚至能看到粗糙的缝合痕迹。这东西，与其说是呼吸器，不如说更像一个顽童的异想天开。
“能顶几分钟。”陈默的话言犹在耳，冷静得近乎残酷。
几分钟……沈前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水下情况不明，管道长度未知，还要带着一个完全无法自主行动的人。这玩意儿一旦在水下失效，就是致命的陷阱。
“砰！轰——！”
仓库厚重的木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横飞，巨大的撞击声和日军士兵粗暴的吼叫透过门板传来，伴随着机关齿轮发出的刺耳摩擦声——陈默布下的障碍正在被暴力破除。时间，真的没有了。
沈前锋不再去看那摇摇欲坠的大门，深吸一口浑浊潮湿的空气，将那个简陋的皮囊呼吸器叼在嘴里，一股淡淡的橡胶和机油味直冲鼻腔。他双臂从潘丽娟腋下穿过，紧紧抱住她，对着陈默重重一点头。
陈默已经先一步滑入了水中，没有溅起多少水花，像一条无声的鱼，只留下几圈涟漪。他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水面之下，有一个半淹在水里、黑黢黢的圆形洞口，直径不过堪堪容一个成年人蜷身通过，边缘布满湿滑的苔藓和锈迹。
就是那里了。
沈前锋不再迟疑，抱着潘丽娟，顺着水泥斜坡滑入水中。
“嘶——”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皮肤，让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江水浑浊，能见度极低，手电光柱在水中划开一道模糊的光路，却照不出多远。水面上传来的砸门声和叫嚷变得沉闷而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奋力划水，拖着潘丽娟靠近那个洞口。靠近了看，更觉逼仄，那黑暗的管道口，像一头蛰伏巨兽的喉咙，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陈默在洞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在昏黄的水下手电光下显得异常冷静，他指了指沈前锋口中的呼吸器，又指了指管道深处，然后不再犹豫，一矮身，灵活地钻了进去，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沈前锋调整了一下潘丽娟的位置，让她面部尽量朝上，确保呼吸嘴暴露在仅有的一点空气里，然后一咬牙，埋头钻进了管道。
真正的窒息感，从进入管道的那一刻起，才排山倒海般袭来。
管道内部比想象的更加狭窄，他的肩膀几乎要擦着粗糙的水泥内壁。水流带着一股莫名的阻力，推拒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更要命的是，空间如此之小，他根本无法有效划水，只能依靠双脚蹬踏管壁，艰难地一点点向前挪动。
黑暗，绝对的黑暗。只有他手中防水手电的光束，在浑浊的水中艰难地穿透前方一两米，照亮有限的范围。光束之外，是无尽的、吞噬一切的幽暗。寂静的水下，只剩下自己沉闷的心跳声，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以及每次使用那简陋呼吸器时，气体进出皮囊发出的、被水流扭曲放大的“咕噜”声。
这声音在水下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他尝试着使用那个皮囊呼吸器。深吸一口气，皮囊瘪下去，带着铁锈和橡胶味道的空气进入肺部，质量差得令人发指，而且量极少，根本不足以满足剧烈运动下的耗氧需求。更要命的是，呼气时，废气需要通过气门芯排出，阻力很大，感觉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仅仅使用了三四次，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胸闷。这玩意儿，确实只能“顶几分钟”，而且是在静止状态下。现在他拖着一个人，在阻力巨大的水下管道中前行，体力和氧气的消耗呈几何级数增长。
不行，不能依赖它！
沈前锋果断放弃了使用呼吸器的念头，纯粹依靠下水前深吸的那一口气，屏住呼吸，奋力蹬踏向前。
肺部开始火烧火燎地疼，缺氧使得视线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黑点。他紧紧搂着潘丽娟，她能感觉到她微弱的脉搏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这是支撑他不敢松懈的唯一动力。
手电光束晃动间，他看到了前方陈默蹬水时搅起的浑浊水流。陈默的速度显然比他快得多，身影在光束前方若隐若现。
不能掉队！一旦在这完全未知的管道里迷失方向，后果不堪设想。
他拼尽全力，双脚在滑腻的管壁上猛蹬，身体像一条笨重的鱼，艰难地窜出一小段距离。然而，缺氧的极限正在迅速逼近。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大脑发出强烈的指令，命令他张开嘴，哪怕吸入的是致命的江水。
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动作变得迟缓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从前面伸了过来，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陈默！他不知道何时折返了回来。
陈默的脸在手电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他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跟上！他指了指前方，又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距离出口已经不远。
这股外力给了沈前锋新的刺激。他猛地一摆头，再次将那个简陋的皮囊呼吸器塞进嘴里，不顾一切地挤压皮囊，试图榨取出里面最后一点混合着橡胶味的空气。
“咕噜……咕噜……”
皮囊干瘪，吸入的空气微乎其微，但那一丝微弱的气流，还是像甘泉一样，暂时缓解了肺部撕裂般的痛苦，让他濒临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一丝力量。
陈默不再松开他的胳膊，一边单手游动，一边拉着他，共同向着管道深处，那未知的终点奋力前行。
沈前锋借着这宝贵的助力，拼命蹬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一定要出去！
手中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像风中残烛，照亮前路，也照见他自己正在迅速流逝的体力与生机。管道依旧漫长，黑暗依旧浓稠，肺部的灼痛和大脑的晕眩如影随形。
这一次，能否在氧气彻底耗尽前，抵达那传说中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