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徐敬轩的宅院里,则是另一番传统而热闹的景象。
供桌早早摆在了收拾一新的堂屋正中,三牲祭品——整个猪头、全鸡、全鱼,摆得整整齐齐,旁边衬着各色鲜果糕点,香烟缭绕,烛火通明。
这些祭品糕点,也都是徐敬轩、徐敬霖,还有徐贞月三家共同所出。
由他们二人主事,带着儿孙媳妇们,按照长幼次序,恭敬叩拜,祈愿祖先庇佑家族兴旺,子孙安康。
徐家原本也只是石牛村的外来户,在村子里没有祠堂祭拜,只在自家准备了往上三位祖宗的牌位,今日除夕,正好祭拜。
他们徐家没有像沈家这样苛刻,无论是嫁进来的媳妇,还是自家的闺女,都可祭拜祖宗。
徐贞月也带着孩子们,还有沈培风,跪在属于她的那一支的位置,共同祭拜沈家先祖。
孩子们虽被教导得懂事识礼,但眉眼间仍是藏不住对过年的雀跃。
叩拜完毕,禀明长辈后,便嘻嘻哈哈地跑开去放小炮仗了。
鞭炮声、欢笑声、几家厨房里煎炸烹炒的油滋啦声,交织成一片沸腾的喜庆,飘荡在坡地的整片天空上。
临近午时,徐贞月一家六口,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几样拿手硬菜和点心,跨过自家门槛,往左侧走几十步远,就到了徐敬轩的家门口。
今年过年,徐家人一块过,自然也包括徐贞月她们一家。
沈培风左手提着酒,右手挽着食盒,徐贞月的双手都牵着两只小胖手。
怀瑾和怀瑜牵着娘亲的手,尽管走路还有些不稳,却也走到了大舅舅家门口。
芊凝和芊纭穿着簇新的袄子,像两只快乐的小鸟跑在前面。
徐敬轩家中早已热闹起来。
两家大方桌拼在一起,摆满了各色菜肴,既有徐敬轩家准备的丰盛年菜,也有徐敬霖和徐贞月两家带来的心意。
鸡鸭鱼肉自不必说,徐贞月带来的土豆烧獐腿、拔丝红薯,成了餐桌上最受瞩目的“新式”美味。
大人们推杯换盏,说着去岁忙碌一年的收获,畅想着来年的打算。
孩子们则自有他们的天地,在屋子里穿梭笑闹,尽管已经吃饱了,但偶尔也被长辈叫住喂一口好吃的,小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午饭后,稍事休息,徐贞月便带着钱妈妈、长松、长桉,还有上次帮忙做过蛋糕,如今已算“熟手”的柳娘和白芷,回到自家厨房,开始忙碌年夜饭的“重头戏”——除夕蛋糕。
厨房里再次热闹下来。
鸡蛋要仔细分离蛋黄蛋清,蛋清需用几根筷子费力搅打至能立起尖角;面粉要仔细过几遍筛;糖和少许温热的羊奶需耐心调和。
没有现代烤箱,徐贞月只能像上次一样,用特制的大蒸笼,底下垫了纱布,将混合好的面糊糊小心倒进抹了薄油的陶盆中。
灶膛里的火不能太旺,需保持稳定的中火,这把控火候的功夫就交给了最有经验的钱妈妈。
等蒸熟一个蛋糕胚,还有下一个蛋糕胚在等着。
今日人多,便是要做两个除夕蛋糕,除此之外,家里还有那样多的下人,徐贞月也打算让她们都尝尝鲜。
几个后来买回专门负责厨房采买与做饭的妇人一边忙碌,一边好奇地观看这种新奇的做法,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徐贞月则像一位胸有成竹的指挥,沉稳地掌握着每个步骤。
蒸制的过程中,甜香混合着蛋奶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引得在隔壁院子玩耍的孩子们都频频张望。
足足忙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当日头西斜时,两个蛋糕成功端到了徐敬霖家中。
这两个蛋糕,一个中间有柚子、橘子夹心,另一个中间一半是樱桃酱,另一半是葡萄酱。
不同的味道,上面还有不同的花型,别有一番质朴诱人的美感。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三家人约定好,晚上就在二哥徐敬霖家中吃饭,大家一起守岁。
晚上是比中午更丰盛的饭菜,摆了满满两大桌。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碗碟都被撤下之后,徐贞月示意长松等人将厨房桌子上的“惊喜”端了上来。
两个大圆盘上,是屋内大多数人只见过一次的、香气扑鼻的“大糕点”。
众人顿时惊呼,尤其是孩子们,围着蛋糕不停地转圈,眼睛片刻不离。
“这是我娘做的蛋糕!我只在姐姐和我的生辰宴上吃过!”
芊纭挺起小胸脯,骄傲地向众人宣布。
徐贞月笑着用干净的刀将蛋糕切成均匀的小块,先分给早已迫不及待的孩子们。
孩子们捧着这新奇又香甜的礼物,吃得满脸幸福。
大人们也各分得一块品尝,入口松软香甜,蛋奶味浓郁,上面的果酱又增添了另一种风味。
就连年逾花甲的二老,也是赞叹不已。
“月儿这心思真是巧!”
“又好看又好吃,孩子们可算开了眼了!”
“是呀!小妹,有空教嫂子做,以后孩子们过生辰,咱们都做!”
欢声笑语中,年夜饭的氛围达到了高潮。
蛋糕吃完,撤去残席,换上茶水果盘,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果子点心,还有一大盘葵花籽,一大盘南瓜子。
屋里放了几个炭盆,整间屋子都暖融融的。
大人们说着话,原本只有女人们在包饺子,后来徐老汉带头,两个儿子还有女婿都上手帮忙。
女人们乐得清闲,索性净手坐到一边,拿起针线开始做绣活儿。
绣绷上的花样是如今城里最时兴的,绣被面、衣裳都十分亮眼,一家子和和乐乐的。
孩子们则玩着翻花绳、推枣磨的游戏,或是听沈培风讲古论今,讲些他们爱听的故事。
年纪稍小些的沈怀瑾和沈怀瑜,另外还有徐思齐,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被各自的娘亲哄着在炕上睡着,盖上被子,小脸都红扑扑的、
屋内人的动静自觉降低许多,尽量不吵着孩子们。
却不知,这三个小家伙,睡着觉,做着美梦,嘴角都不自觉上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