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叶淼淼的背影，周悫若有所思：“我感觉她还是想读博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发愁。”
方杰杰耸了耸肩，突然笑了一声：“哎，反正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曾经那些关于没读博的纠结和挣扎，早已烟消云散，连一丝后悔的影子都找不到了。现在再看，那些纠结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故事，遥远又陌生，想起来真是有些好笑。如今他只想着捱到明年六月毕业，研究生院网页上的学位申请时间节点，像灯塔一样在迷雾中闪烁，这是他能清晰地看到的终点。这种知道终点在哪里的踏实感，其实也挺好的。
投影仪的蓝光在会议室里投下一片冷色调，李开俊的ppt在幕布上徐徐展开。熟悉的模板，相似的内容，连字体字号都和去年如出一辙，只是在介绍团队人员的那一页，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原本的名单里新增了崔小雅的名字，而在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醒目的：紧催中。这道鲜红加粗的批注像未愈的伤口，在白幕上灼烧。
李开俊说话时，他的目光始终黏在第一排的位置。自从换了会议室，圆桌讨论的氛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阶梯教室般的座位排列。梁松哲雷打不动地占据第一排左边，旁边两张空位被研一新生乔熙和杨森齐怯生生地填满，其余人除了李开俊都坐在后排。
崔小雅看到那个刺眼的备注时，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她慌忙垂下头，假装整理笔记本，余光却忍不住反复扫过那行字。
“看来他还是觉得我的进度太慢了，连在这种地方都要特意标注一下。”她朝旁边的周悫努努嘴。
周悫道：“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还是得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当然啦，能尽量加快点进度就更好了。”
崔小雅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不过，说起来也奇怪，看到这个备注，我竟然心里有些庆幸。这是不是意味着，师兄虽然觉得我进度慢，但还没打算放弃我呀？” 她歪着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像是在寻求周悫的认同。
周悫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既心疼崔小雅的卑微，又不知该如何评价李开俊这种公开施压的做法。他知道李开俊的态度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但又不确定李开俊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乔熙是在一周后的一个深夜找到李开俊表明心意，决定跟着他做实验的。
李开俊几乎是瞬间就笑开了。这些日子实验室里没几个人愿意正眼看他，连讨论课题时都鲜少有人接他的话茬，只有新来的几个人还说得上话。自从宣讲以来，这一周无人投诚，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生怕是她们受了旁人挑唆的缘故。如今师妹突然主动投诚，怎能不叫他喜出望外？他连声说着“欢迎欢迎”，沾着试剂的袖口在桌面上蹭出深色水渍也浑然不觉。
自那以后，李开俊对乔熙的指导更加上心了。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这般区别对待，自然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私下里，周悫疑惑道：“她不是跟着晓苹师姐做成像实验吗？怎么又转去请教师兄了？”
崔小雅接过话头：“她也不算正式跟着晓苹师姐吧，而且实验室里也不止师姐一个人会成像。”
裴萧轻嗤一声：“她巴结的人真多，前有丁晓苹，后有方杰杰，如今又盯上李开俊了。真是左右逢源呐！”
郑念章感慨道：“能在两边都不得罪，确实有手段。想当初我跟着师兄做事，晓苹师姐还冷落了我好一阵呢。”
“你们注意到前天晚上她跟李开俊说话那语气了吗?”裴萧突然来了精神,捏着嗓子模仿道:“‘你...你...你怎么这么厉害!’”他的脑袋跟着前倾的动作一晃一晃，还配上瞪大眼睛的浮夸表情，惹得崔小雅“噗嗤”一声笑出来。
“李开俊就问‘我怎么了’，她便接着说，”他继续绘声绘色地表演:“你、你怎么能猜中梁老师的心思？连给出的建议都和他给的一模一样，简直太神奇了！”
众人哄笑间，裴萧却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几句奉承话，逗得李开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周悫好不容易止住笑，咂舌道:“哟,这么会来事儿啊?”
“还故意说话结结巴巴装单纯呢,”裴萧一脸嫌恶,“李开俊就吃这套,被哄得找不着北了。”
郑念章轻叹:“她现在跟着师兄,当然要使劲讨好。”
周悫用手肘轻轻撞了下郑念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咱们要是有这个本事，还怕拿不下师兄。”
郑念章道：“我是学不来。”
裴萧突然转向崔小雅，挤眉弄眼道：“你还小，你去学学！”
崔小雅刚要开口，周悫突然脸色一沉，眼神警惕起来，神色一凛，郑重说道：“往后咱们在她面前说话得留神些，免得哪句话经她的嘴传到师兄那里。”
众人思考了一会儿，都纷纷颔首，自此都对乔熙多了几分防备之心。
海底捞的包厢里飘着牛油锅的香气，不锈钢锅里的红油咕嘟冒泡，把众人笑意盈盈的脸映得通红。郑念章正把裹满麻酱的毛肚往嘴里送，周悫举着酸梅汤杯子要和崔小雅碰杯，赵路远手忙脚乱地给姚晚音递漏勺，徐令贤被辣得直吸气却还往碗里夹郡肝。就在这阵热闹里，裴萧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瞥了一眼屏幕，眉头微蹙，是季殊妍。
“喂？”裴萧接起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
电话那头，季殊妍的声音清晰传来：“裴萧，晚上的拉曼机时你还做不做了？”
裴萧脸色一沉，硬邦邦地回了句：“做，当然做。”
季殊妍追问道：“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
裴萧把筷子重重一放，眉头瞬间皱起：“我在外面吃饭呢，再过一会。”说完，他拇指重重一按挂断电话。
“怎么了？”周悫察觉到他的情绪，问道，“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