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嘈杂与混乱隔绝。屏蔽法阵运转的微光在墙壁上流淌，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宁静。
林辰将那个装着污秽物品的布袋放在简易桌子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艾莉则安静地站在门侧阴影里，如同融入环境的守卫，只有紫眸在昏暗光线下微微闪烁。
“一个看似正规的‘疗愈会所’，接收来自底层黑市的、带有污秽能量的物品收益，并提供新的货源……”林辰脱下兜帽，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印记持续传来的微弱警示感在相对“干净”的环境下变得清晰，但也更令人心烦。“这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单纯的非法买卖。”
他拿起那个灰黑色的扭曲人形石凋，再次仔细端详。在安全屋稳定的能量环境下，印记的感知更加敏锐。他能“感觉”到石凋内部那濒临崩溃的微弱能量结构，以及更深处、与材质几乎融为一体的污秽残留。这种残留极其惰性，几乎不主动散发波动，但若是长期接触，尤其是贴身佩戴或放置于睡眠环境，其潜移默化的精神侵蚀效果恐怕不容小觑。
“所谓的‘宁神’、‘睡得安稳’，恐怕是初期精神被干扰压制后产生的虚假平静，或者是污秽能量为了更隐蔽的渗透而制造的假象。”林辰将石凋放下，看向艾莉，“那个会所，具体什么样子？”
“位于中层区边缘，靠近通往上层管道的升降平台附近。”艾莉回忆道，声音清冷平静，“建筑外观相对规整，三层结构，表面覆盖着浅灰色的能量涂层，有基础的防护符文流转。招牌是标准的冥文投影，‘灵能疗愈会所’几个字散发着柔和的浅蓝色光芒。有独立的能量屏障，强度不低，至少能防住筑基期修士的强行窥探。进出者衣着大多光鲜，种族各异，但神色间……有些相似。”
“相似？”
“一种隐约的……”艾莉略作沉吟，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亢奋下的疲惫，或者说，刻意维持的平静下，藏着某种躁动。不像寻常寻求疗养或放松的人。”
林辰若有所思。这描述，符合长期接受某种“特殊治疗”或使用“特殊物品”后可能出现的状态。表面的“平静”或许是症状之一，内在的“躁动”则是隐患。
“看来，这会所很可能就是这条污秽物品链的中转站或加工点之一。底层黑市散布初步处理的‘廉价品’，筛选和影响大量底层人口，同时可能收集某种‘反馈’数据。而会所则面向更有价值的客户，提供‘效果’更强、更‘安全’的服务或产品……”林辰分析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不仅仅是赚钱。这是在……播种？或者，培养？”
培养什么？被污秽能量缓慢侵蚀、心智逐渐改变的“温床”？还是筛选出对污秽能量有特殊反应或耐受性的个体？
无论哪种，都指向一个比单纯牟利更阴暗的目的。这很可能与“黄昏庭院”散布“垢”的长期战略有关。
“我们得进去看看。”林辰沉声道，“必须弄清楚里面到底在干什么，那些更‘高端’的污秽制品是什么形态，以及他们的原料来源和最终目的。”
“潜入？”艾莉问。
“正面进入风险太大，我们的伪装身份经不起深入调查。”林辰摇头，“先进行外围观察，收集更多信息。最好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份’混进去，或者制造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机会’。”
他走到那台老式数据终端前，启动设备。屏幕亮起，发出单调的荧光。他输入一串密文，接入“守夜人”在枢纽内部的加密信息网络。
快速浏览了一下可公开的枢纽基础信息，以及“守夜人”情报库中关于第三中转枢纽的部分非机密资料。关于“灵能疗愈会所”的记录很少，只标注为“注册合法的私人疗愈机构，主要提供精神舒缓、能量调理及创伤后心理辅导等服务，经营者为‘维萨’，魔裔，背景相对干净，与部分中层管理者有社交往来。”
背景干净？林辰冷笑。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干净”，要么是真的干净，要么就是隐藏得极深。
他尝试发送了一条加密查询请求，询问是否有关于该会所或其经营者“维萨”的异常活动报告或未证实传闻。请求发出后，终端显示“信息检索中，可能需要数冥时到数日不等”。
“守夜人”的情报网络在这里显然也不够灵通，或者说，优先级不够高。
“不能干等。”林辰关闭终端，“艾莉，我们轮流对会所进行外围监视。主要观察：进出人员的数量、种族、停留时间、精神状态变化；是否有明显的货物运输；能量屏障的规律性波动；以及……有没有我们‘认识’的人出现。”
“明白。”艾莉点头，“我先去。”
“小心。如果那里面真有金丹期甚至更高层次的修炼者坐镇，不要靠得太近。以你的潜行能力，保持安全距离观察即可。重点是规律和异常，不是细节。”
艾莉应了一声，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全屋。
林辰独自留在屋内，重新坐回垫子上。他没有立刻开始调息，而是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掌心的印记和那几件污秽物品上。
这一次，他尝试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他小心翼翼地，从印记中引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裁决”秩序波动的魂力，并非用于攻击或塑形，而是尝试用它去“接触”石凋表面的污秽残留。
他想试试，这种秩序波动，是否会对惰性的污秽残留产生某种“刺激”或“净化”反应。
当那丝淡金色的魂力细流如同触手般轻轻碰触到石凋表面时——
嗡！
石凋猛地一震！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其内部那濒临溃散的能量结构和沉寂的污秽残留，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发生了剧烈的、但范围极小的扰动！
原本惰性的污秽残留仿佛“苏醒”了一瞬，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充满扭曲恶意的波动，试图侵蚀那丝魂力。但与此同时，印记的秩序波动也自发增强，带着一种天然的“排斥”与“净化”倾向，与污秽能量发生了极其短暂而激烈的对抗。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秒，随即，石凋内部那本就脆弱的能量结构彻底崩溃，污秽残留也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活性，变得更加沉寂，甚至……似乎被消磨掉了一点点。
而林辰感受到的，则是一种强烈的“不兼容”与“相互湮灭”的倾向。他的秩序魂力消耗了一小部分，而污秽残留也微弱地减少了一丝。
“果然……印记的力量对这种污秽能量有直接的克制效果，甚至能进行微弱的净化。”林辰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但这种净化效率很低，消耗却不小，而且会激发污秽能量的短暂‘反抗’。如果面对大量或高浓度的污秽，贸然使用这种‘接触净化’可能会引起强烈反噬或暴露。”
不过，这至少验证了一个关键点：他的力量，确实是针对“垢”及相关污染的有效武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之前“虚空清道夫”会对他的气息产生那么剧烈的恐惧反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辰一边分心关注数据终端是否有回复，一边继续尝试用不同的方式调动印记力量，熟悉其对外界能量的干涉特性。他不敢再直接刺激污秽物品，转而用屋内储备的惰性能量矿石和普通物件做练习，尝试更精细的能量塑形与感知。
时间在安静的实验中流逝。大约两个标准冥时后，安全屋的门被无声打开，艾莉回来了。
“主人。”她的兜帽上沾着些许虚空尘埃，但气息平稳，“初步观察完毕。”
林辰递过去一杯清水：“情况如何？”
艾莉接过，但没有喝，快速汇报道：“会所营业时间似乎是全天，但客户主要集中在午后到深夜。两个冥时内，共有十一批客户进入，每批一至三人不等。种族混杂，衣着体面，但正如之前所见，神色间普遍带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疲惫与隐约的亢奋。平均停留时间约半个到一个冥时。”
“有货物运输吗？”
“观察到一次。一辆带有隔音和屏蔽符文的封闭小型货车从后巷驶入，卸下几个密封的金属箱，由会所内部人员接手，直接运入建筑内。货车上没有任何明显标识。”
“守卫情况？”
“正门有两名穿着统一制服、气息在炼气后期的守卫，看似普通，但站位专业，观察敏锐。建筑侧面和后方未发现明哨，但能量屏障覆盖所有外围，且有至少三处能量波动探测节点。我没有尝试靠近。”
“有没有发现‘维萨’或者其他看起来像负责人物的？”
“未见到符合‘维萨’描述的人物出现。但有一名穿着深紫色长袍、戴着面具的高瘦身影在观察期间进出过一次，气息……很古怪，阴冷飘忽，难以准确判断实力，但至少是金丹期。会所门口的守卫对其态度恭敬。”
林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全天营业，客户状态异常，秘密货物运输，严密防护，还有神秘的金丹期人物……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的疗愈机构。
“看来，我们想悄无声息地混进去，难度不小。”林辰沉吟，“需要制造一个‘合理’的理由，或者……等待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比如，他们出现‘内部问题’，需要临时招募人手；或者，有某个‘合适’的客户，能让我们以随从、助手之类的身份跟着进去；再或者……”林辰目光扫过桌上那几件污秽物品，“他们需要‘验货’或‘补货’的人。”
他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粗略的计划轮廓，但这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支持和一点运气。
就在这时，数据终端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林辰立刻起身查看。
屏幕上显示着来自“守夜人”情报网络的加密回复，内容经过解码后呈现：
【查询目标：灵能疗愈会所\/维萨】
【关联信息（未证实传闻）】
1. 会所提供的“深度疗愈”服务价格昂贵，效果显着但疑似有成瘾性反馈（匿名客户透露）。
2. 维萨近半年来与数名来自其他冥域、背景不明的“投资者”往来密切。
3. 下层区近期增多的“情绪失控”及“锈蚀热”病例，有零星传闻指向部分患者曾接触过来源不明的“护身符”或接受过会所推介的“初级调理”。
4. 三个月前，会所曾以“设备升级”为由短暂关闭七日，期间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但未引发官方干预。
【风险评估：中高。建议保持观察，如需深入接触，需高级别授权。】
【备注：已记录此次查询。如需进一步支持，请提供更具体行动方案。】
信息不多，但每一条都加深了林辰的怀疑。成瘾性、不明投资者、关联底层病症、异常升级……这拼图越来越完整了。
“高级别授权……”林辰关闭屏幕。他现在可没有时间等待“守夜人”的层层审批。而且，这种潜伏调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看向艾莉：“看来，我们得自己创造那个‘机会’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调整监视重点。除了会所本身，还要留意那些进出会所的客户，尤其是那些看起来状态特别差、或者特别‘依赖’会所的。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
艾莉点头：“明白。”
夜色渐深，枢纽外层的能量辉光透过安全屋隐蔽的通风口，在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安全屋内寂静无声，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和能量流动的微响。
污秽的暗流在枢纽的脉络中悄然扩散，而两名不速之客，已经开始沿着这暗流，逆流而上。
真正的危险，往往隐藏在看似最平静的疗愈之光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