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如同野兽的低吼,穿透双层舷窗。
林九靠在机舱壁上,手里摊开着《赊刀秘典》第九篇。泛黄的书页上,关于倒转聚灵阵的记载只有寥寥三行字,配着一幅简陋到近乎抽象的示意图——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中心画着一只紧闭的眼睛。
“阵眼九丈,以阴镇阳。破之,则地脉倾覆,方圆百里化为绝地。不破,则灵散于天,万物异变。”
他的手拂过最后一行小字注释:“此阵非人力可布,必借地煞之穴,合天时之机。”
“林顾问,二十分钟后降落。”秦月从驾驶舱走出来,递给他一个军用平板,“这是赵局刚传过来的最新卫星热成像图,神农架核心区。”
平板上显示着一幅诡异的热力分布图。整个神农架林区像一块被蛀空的朽木,中心区域呈现出刺眼的冰蓝色——那代表低温,极不正常的低温。而在冰蓝区域周围,辐射状地散布着数十个炽热的红点,像是从心脏蔓延出去的发炎血管。
“这些红点是野人活动的热源信号?”林九问。
“一部分是。”秦月在他对面坐下,表情严肃,“但更多的是不明热源。有些红点的温度高达九十摄氏度,但卫星显示那里只有植被,没有火源。还有……”
她滑动屏幕,调出另一张叠加了地形数据的图像。
“你看这些红点的分布规律。”
林九眯起眼睛。那些红点看似杂乱,但如果用线连接起来,隐约构成一个巨大的、倒置的五芒星图案。五个尖端分别对应着神农架的五座主峰,而阵眼——那个冰蓝色的核心区域——正好在五芒星的正中央。
“五煞锁灵阵。”林九低声说,“比倒转聚灵阵更狠的玩意儿。它不是简单地抽取地脉灵气,是把整片区域的地脉锁死、榨干,直到变成彻底的死地。”
“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林九摇头,“但能布下这种阵法的人,要么疯了,要么……”
他停顿了一下,想起周文渊眼睛里那丝诡异的红光。
“要么已经不是人了。”
运输机开始下降,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林九合上《赊刀秘典》,将它贴身收好。两把刀——吞云和斩龙——用特制的帆布包裹,斜背在身后。他能感觉到刀身在微微震动,那是感应到地脉异常的本能反应。
特别是斩龙。这把融入龙脉石的刀,此刻像活过来一样,刀鞘内部传来细微的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
飞机降落在神农架边缘一处隐蔽的军用机场。跑道两侧停着十几辆军用车辆,穿着迷彩服的身影在晨雾中忙碌穿梭。林九刚下舷梯,一个五十多岁、国字脸的男人就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林顾问,我是赵建国。”男人伸出手,握手的力量很重,“感谢你能来。”
林九打量着对方。赵建国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依然锐利,像一头疲惫但不失警惕的老狼。他左侧脸颊有一道新添的划伤,已经结痂,伤口边缘隐约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赵局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林九直接问。
赵建国摸了摸伤处,苦笑:“昨天亲自带队进山探查,遇到一个‘东西’。速度太快,没看清是什么。医疗组说伤口有轻微感染,但抗生素没用。”
林九从口袋里掏出王胖子给的护身符,抽出一张,蘸了点唾沫,啪地贴在赵建国脸上。
“哎你——”旁边的士兵想要阻拦。
“等等。”赵建国抬手制止。
贴在伤口上的黄纸符开始微微发烫。几秒钟后,那抹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边缘褪去,结痂脱落,露出底下正常的粉红色新肉。
赵建国和周围的士兵都愣住了。
“煞气感染,抗生素当然没用。”林九收回手,“现在可以说了,山里到底什么情况?”
指挥帐篷里,巨大的三维地形沙盘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沙盘上插满了不同颜色的小旗——红色代表野人目击点,黑色代表巡逻队失联位置,白色代表异常能量读数区域。
而所有旗帜,都指向沙盘中央那个用蓝色标记圈出的深谷。
“野人谷。”赵建国用激光笔指着那里,“原名燕子垭,因为地形像燕子翅膀得名。三个月前开始出现异常,先是动物大规模迁徙逃离,然后是植物枯萎。我们派了三支科考队进去,两支失联,第三支……”
他调出一段视频。
画面是头盔摄像头拍摄的,晃动剧烈。五个穿着野外作业服的人正在密林中穿行,周围浓雾弥漫。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你们看!”
雾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石砌建筑轮廓,像是……一座庙。
但还没等他们靠近,画面开始剧烈旋转,伴随着惨叫和某种野兽般的嘶吼。最后几帧画面里,一只覆盖着长毛的巨手拍向镜头,指甲是诡异的暗紫色。
视频结束。
“这是最后传回来的画面。”赵建国关掉投影,“之后我们就和那支队伍失去了联系。但在信号中断前,他们传回了一组数据。”
屏幕上跳出一串复杂的波形图。
“地磁异常,比正常值高出三百倍。空气电离度超标五十倍。还有这个……”赵建国放大波形图的底部,“次声波频率,17赫兹。”
“次声波共振频率。”林九皱眉,“这个频率会引发人类内心的恐惧感,严重时会导致内脏破裂。那些野人……”
“不是自然变异。”赵建国接过话,“我们有理由怀疑,是有人在用某种方式改造它们。而且改造地点,很可能就在野人谷里的那座建筑里。”
帐篷帘被掀开,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匆匆走进来:“赵局,太平洋那边的最新数据。那个异常气旋……分裂了。”
所有人都看向主屏幕。
卫星云图上,那个被林九称为“饕餮虚影”的巨大气旋,此刻正像细胞分裂一样,一分为二。两个较小的气旋开始朝不同方向移动——一个继续向西,直指日本;另一个转向西南,计算路径显示,如果维持现有方向,七天后将抵达菲律宾。
但真正让指挥帐篷里温度骤降的,是分裂时捕捉到的短暂清晰图像。
在两团云气分离的瞬间,云层稀薄处,卫星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东西像一座山,悬浮在万米高空,表面覆盖着鳞片状的纹理。而在“山体”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像一只没有睫毛的眼睛。
图像只存在了零点三秒,就被重新合拢的云层掩盖。
“饕餮……在成长。”林九盯着那个轮廓,“它在吸收太平洋的水汽和能量,等分裂完成,就是两只。再吸收,再分裂。用不了多久——”
“整个太平洋上空都会被这种东西覆盖。”赵建国的声音发紧,“然后呢?登陆?”
林九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神农架的沙盘。
倒转聚灵阵,五煞锁灵,饕餮虚影分裂,城市感染者……
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在他脑中开始连接成线。
“赵局,我要进野人谷。”林九说,“现在。”
“不行。”赵建国立刻反对,“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人。至少要等增援——”
“等不及了。”林九打断他,“你知道为什么饕餮虚影会出现在太平洋上空吗?”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从神农架的位置,划向东方,一直延伸到太平洋。
“因为那里是地球上最大的水灵汇聚之地。而这里……”他的手指重重点在野人谷,“是华夏中部最大的地脉节点之一。有人在同时抽取水灵和地灵,用五煞锁灵阵把地脉灵气转化为某种……养料。”
“养料?”秦月问。
“喂养饕餮的养料。”林九的声音冷得像冰,“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陈天雄布下这个局,不是为了毁灭神农架。他是要把这里变成一根吸管,插进华夏地脉深处,把几千年来积累的地灵抽出来,喂给他制造的那些东西。”
帐篷里一片死寂。
许久,赵建国缓缓开口:“你有多少把握?”
“七成。”林九说,“但每拖延一小时,把握就降低一成。等饕餮完成第二次分裂,就来不及了。”
赵建国盯着沙盘上的野人谷,拳头握紧又松开。
“你需要多少人?”
“三个。”林九说,“秦少校,再加两个熟悉山地作战的。人多了反而容易触发阵法里的杀机。”
“装备呢?”
“不用。”林九拍了拍背上的刀,“有这个就够了。另外,给我们准备三套防护服,要能隔绝大部分辐射和生物污染的那种。”
半小时后,林九、秦月,以及两名从特种部队抽调的精锐——代号“山鹰”和“灰狼”——站在了野人谷的入口。
说是入口,其实只是一条被密集植被掩盖的裂缝。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上面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苔藓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明明是盛夏八月,这里的温度却低得呵气成雾。
“跟紧我。”林九率先踏入裂缝,“注意脚下,别碰任何看起来‘太整齐’的石头或者树枝。”
裂缝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光线极差。军用强光手电只能照亮前方十几米,再远就被浓雾吞噬。地面湿滑,覆盖着一层黏腻的腐殖质,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
走了约莫五百米,林九突然停下。
“怎么了?”秦月低声问。
林九没说话,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石头表面有刻痕,很浅,但在手电光下清晰可见——那是一个倒置的五芒星,和卫星图上的一模一样。
“阵法外围的标记。”他把石头递给秦月,“我们已经在阵里了。”
话音刚落,两侧岩壁上的苔藓开始发光。
不是反射手电光的那种亮,而是从内部透出的、幽幽的绿色荧光。光芒越来越强,很快就把整条裂缝映照得如同鬼域。而在荧光中,那些苔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和林九在《赊刀秘典》里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更古老,更扭曲。
“捂住耳朵!”林九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
岩壁开始震动,发出低沉悠长的嗡鸣。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大脑的震动。17赫兹的次声波像无形的锤子,狠狠砸在每个人的颅骨内侧。
山鹰和灰狼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鼻子里流出鲜血。秦月咬着牙坚持,但脸色已经惨白。
林九反手拔出斩龙。
黑刃出鞘的瞬间,刀身爆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精准地切断了次声波的共振频率。岩壁的震动减弱了,苔藓上的荧光也开始明灭不定。
“快走!”林九搀起山鹰,“这个频率干扰持续不了太久!”
四人跌跌撞撞地向前冲。裂缝在前方收窄,然后豁然开朗——
他们冲进了一片林中空地。
空地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这里没有树。不,准确说,有树的“尸体”——几十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此刻全部枯萎,树皮脱落,树干呈现出石膏般的死白色。它们以空地中央为圆心,呈放射状倒下,像一朵凋零的巨型花朵。
而在花朵的中心,矗立着那座石砌建筑。
视频里看只觉得诡异,亲眼目睹才感受到那种压倒性的不协调感。那建筑风格无法归类,部分像商周的祭祀台,部分像秦汉的观星楼,还有部分……像某种生物的甲壳结构。墙体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浮雕,雕刻的不是神佛或祥瑞,而是一个个痛苦扭曲的人形。
建筑的大门敞开着,内部漆黑一片。
“就是这里。”林九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斩龙在刀鞘里剧烈震动,几乎要脱手飞出,“阵眼在里面。”
秦月检查了一下山鹰和灰狼的状态:“他们需要医疗支援。次声波损伤了内耳平衡器,现在站都站不稳。”
林九看了一眼两个脸色惨白的士兵,又看向那扇漆黑的门。
“你们留在这里,建立临时防线。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出来……”他顿了顿,“就按原路撤退,不用等我。”
“林顾问——”秦月想要反对。
“这是命令。”林九的声音不容置疑,“你们进去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触发更多的阵法杀机。在外面等我信号。”
不等秦月再说什么,他已经迈步走向那座建筑。
越靠近,空气中的压迫感越强。那不是物理上的压力,而是某种精神层面的重负——像是走进一个充满怨恨和痛苦的灵堂,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陈旧的血腥味。
跨过门槛的瞬间,温度骤降了至少二十度。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切开一道口子,照亮了内部的景象。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直径超过三十米。地面铺设着黑色的石板,石板上刻着和外面岩壁上一样的扭曲符文。大厅中央有一个凹陷的池子,池中不是水,而是一种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漩涡中心,插着一根石柱。
石柱上绑着一个人。
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形,破旧的中山装——即使背对着,林九也一眼认出了那个背影。
“老头子……”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被绑在石柱上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一个沙哑得几乎认不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
“小九……快走……”
是陈平安的声音。但比记忆中苍老了至少二十岁。
林九冲向石柱,但刚迈出两步,脚下突然一空——黑色石板像活过来一样向两侧分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及时收脚,碎石滚落深渊,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
“别过来……”老头子的声音更加虚弱,“这是个……陷阱……”
“我知道。”林九稳住身形,目光扫视四周,“但您在这里,我就必须来。”
他解下背后的斩龙,刀尖指向地面:“陈天雄,我知道你在看。出来吧,我们面对面谈谈。”
寂静。
只有池中暗红液体旋转的汩汩声。
然后,大厅四周的墙壁,一块块石板向后滑开,露出后面镶嵌的水晶屏幕。十二块屏幕同时亮起,显示着同一个画面——陈天雄坐在他那间顶层办公室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林九,我们又见面了。”陈天雄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传出,在大厅里回荡,“虽然只是远程,但我想,这样更安全。”
“放了他。”林九盯着屏幕,“你要对付的是我,和他无关。”
“无关?”陈天雄笑了,“赊刀人第七代传人,陈平安,怎么会无关呢?你知不知道,为了‘请’他到这里,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晃了晃酒杯:“不过说实话,我很失望。我以为传说中的赊刀人有多厉害,结果呢?我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心理暗示,他就自己走进了这个阵法,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你胡说……”石柱上的陈平安挣扎起来,“是我……发现了你的计划……追踪到这里……”
“哦?是吗?”陈天雄笑容更盛,“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那么容易就‘发现’我的计划?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神农架?为什么你一到野人谷,就‘刚好’找到了这座建筑?”
陈平安的身体僵住了。
“因为是我让你发现的。”陈天雄放下酒杯,身体前倾,脸贴近摄像头,“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在你身边布下了七个‘种子’。他们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份‘偶然’得到的古籍,一次‘巧合’的目击……一点一点,把你引到这里。赊刀人?呵,你们太依赖直觉和天机了,而直觉,是最容易被引导的东西。”
林九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你要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布置这么大一个局,不会只是为了炫耀。”
“聪明。”陈天雄重新靠回椅背,“我要两样东西。第一,你手里的《赊刀秘典》原本。第二……你身上那滴‘赊刀人真血’。”
林九瞳孔骤缩。
真血。那是赊刀人代代相传的印记,融入血脉之中,是催动《赊刀秘典》中最高深术法的钥匙。老头子确实在他十八岁那年,用秘法将真血渡给了他。
这件事,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世上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怎么——”林九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石柱上的陈平安。
老头子低着头,花白的头发遮住了脸。但他的肩膀在颤抖,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和羞愧的颤抖。
“对不起……小九……”陈平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们抓了你师娘……还有你师妹……我没办法……”
屏幕里,陈天雄鼓起了掌。
“感人,太感人了。”他说,“为了妻女,出卖传承百年的秘密。你看,林九,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你们赊刀人总说什么‘顺应天命’、‘坚守本心’,但在至亲的性命面前,天命算什么?本心又算什么?”
林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真血可以给你。”他说,“《赊刀秘典》也可以。但你要先放人。”
“不不不。”陈天雄摇头,“交易不是这么做的。你现在把东西放进池子里,我确认无误后,自然会放人。而且我保证,你的师娘和师妹都活得好好的——在某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怎么信你?”
“你别无选择。”陈天雄的笑容消失了,“要么照做,要么看着你师父的血被这个阵法慢慢抽干,成为喂养饕餮的养料。顺便说一句,这个池子连接着整个五煞锁灵阵的核心。你师父在这里多待一分钟,神农架的地脉就多流失一年的灵气。你猜,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撑多久?”
池中的暗红液体旋转加快了。绑在石柱上的陈平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从他七窍中飘出,汇入池中。
那是生命精元。
林九不再犹豫。
他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赊刀秘典》,又咬破指尖,逼出一滴泛着暗金色的血液,滴在书封上。血液迅速渗入书页,整本书开始发出微弱的金光。
“丢进池子。”陈天雄命令。
林九走向池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真血离体,秘典易主,他就彻底失去了赊刀人的力量。但不这么做,老头子会死,师娘和师妹也会死。
还有整个神农架的地脉。
距离池边还有三步时,他突然停下。
“我有一个问题。”林九抬起头,看向屏幕,“你要真血和秘典,是为了什么?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不需要这些。”
陈天雄沉默了几秒。
“你说得对,我不需要。”他承认,“但有人需要。一个……更古老、更伟大的存在。而这两样东西,是献给祂最好的祭品。”
“谁?”
“你会知道的。”陈天雄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敬,“当祂降临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知道。而现在,把东西丢进去,别拖延时间。”
林九盯着屏幕里的陈天雄,又看了一眼石柱上气息越来越弱的师父。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没有把书丢进池子,而是反手——
将《赊刀秘典》扔向了身后的大门方向!
几乎同时,他拔出斩龙刀,一刀劈向池中的石柱!
“你干什么!”陈天雄的怒喝从扬声器里炸响。
刀光斩过暗红液体,在即将碰到石柱的瞬间,整个大厅的地面剧烈震动。池中的液体冲天而起,化作无数条血红色的触手,缠向林九。
但林九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根本没有试图去救石柱上的“师父”,而是借着反冲力向后飞跃,同时大吼:
“秦月!接书!”
大门外,一直潜伏在暗处的秦月像猎豹一样扑出,稳稳接住飞来的《赊刀秘典》。而山鹰和灰狼虽然内耳受伤,但射击本能还在,两把突击步枪同时开火,子弹精准地打在那些触手的根部。
“他不是我师父!”林九在空中转身,斩龙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将追来的几条触手斩断,“老头子从来不会叫我‘小九’——他叫我阿九!而且我根本没有师娘和师妹!老头子一生未娶!”
被斩断的触手落地后迅速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而池中的石柱,以及绑在上面的“陈平安”,像蜡一样融化了,露出底下的真实面貌——
那是一具用某种黑色胶质塑成的人偶,表面还残留着伪造的皮肤纹理。
“精彩。”陈天雄的掌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带着冰冷的怒意,“我确实疏忽了。但林九,你以为这就赢了吗?”
大厅四周的墙壁开始龟裂。裂缝中涌出粘稠的黑暗,那不是影子,而是某种实质的、蠕动的物质。黑暗所过之处,石板被腐蚀,空气被污染,连光线都被吞噬。
而在黑暗深处,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欢迎来到真正的野人谷。”陈天雄的声音渐渐远去,“好好享受吧,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后的舞台。”
屏幕熄灭了。
林九落地,与秦月背靠背站立。山鹰和灰狼也退到他们身边,四人形成一个防御圈。
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是很多“东西”在移动。很多。
“林顾问……”秦月握紧手枪,“现在怎么办?”
林九看着那些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它们直立行走,浑身长毛,眼睛血红,和视频里的野人一模一样。但近距离看,会发现它们的“脸”上,还残留着人类的五官轮廓。
那是痛苦、扭曲、绝望的人类五官。
“杀出去。”林九横起斩龙刀,刀身开始发出低沉的龙吟,“然后找到真正的阵眼,毁了这里。”
第一只野人扑了上来。
战斗开始了。
而在地面之上,太平洋上空,分裂后的两个饕餮虚影,同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