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来换药时,司昀昀都牵着柳如峰的手,咬着唇低低呻吟。
柳如峰望着她紧阖的眼睫,额头沁着薄薄一层细汗,他的心也不由得地发紧。
或许是因为这份伤痛起源于他的不领情之过,所以他才会有深深的负罪感,会感同身受。
要知道他在九龙赌场做打手的那些日子里,不晓得有多少欠钱不还、赌桌出千的人做过他的人肉沙包。
一个个揍的是鼻青脸肿、脏腑移位,苟延残喘的也比比皆是。
如今不过是看一个女人蚊子哼哼上药之痛,他就不忍心了。
柳如峰不禁怀疑自己的灵魂是否也被置换了?
司昀昀的是瞬变式,他的是渐变式。
护士走后,他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司昀昀是因为害怕疼痛才和他牵手在一块儿,为什么护士换药的全过程中,她使的手劲半点都没有增强?
仅仅如平常般轻轻握着。
这样牵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是很疼吗?汗水都冒了满头,怎么抓着我的手时却不尽力抓?”
司昀昀侧枕在枕头上,一双水溜溜的杏眼凝住他说:“我只是想老公能时刻陪伴在我身边,牵住你的手有踏实感,伤口就不痛了。”
“我的指甲太长,不愿意抓紧你伤害你,让你也跟着痛,不然我的心也要痛。”
柳如峰差点儿没能接住话。
“陪伴还能够止痛吗?”他认真问道。
司昀昀微笑:“当然能,这是源自爱情的能量。”
柳如峰彻底哑巴。
司昀昀这时候瞧见丈夫的手指甲委实过长,提议自己给他剪指甲。
柳如峰连忙摆手推辞:“不用麻烦了,我回头有空自己剪。”
“你天天陪着我,不就是我和你都有空?那就让老婆帮你剪呗,只是小小的指甲而已嘛~”
她熟稔地牵过丈夫修长的手来。
“指甲刀。”
柳如峰服从地从兜里掏出指甲刀,眼中凝光看着她垂下小脑袋为自己细致地剪指甲。
不吵不闹,安安静静。
完全脱离从前那个毛毛躁躁的司昀昀。
他再反感不起来,竟乎还觉得她有几分自然的可爱。
“好了,大功告成!”
不知时间流逝长短,司昀昀已修剪完他的十个手指头。
放下指甲刀,还贴心地对着他的十指指尖温柔风地吹了吹,将残留的碎屑吹干净。
柳如峰收回手端详,都剪得非常修短圆润。
他淡淡含笑。
起初还担心她会剪破他的手,来一个血流成河。
毕竟那样才符合她马马虎虎的为人处事。
可是他怎么忘了,她失忆了,性格也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老公,你有时间为我拿把剪刀过来吧。”
“你要那家伙做什么?”柳如峰惊诧并迟疑。
司昀昀向他解释是用来剪头发。
“我有照过洗手间的镜子,镜子里的我样子好糟糕,发型好low~”
当时一抬头望见那张毫无血色的病白脸和没得章法的头发,她的内心就打结成乱糟糟的一团毛线球。
闷闷的,
慌慌的。
她是爱美的,怎么能以这副形容呈现在丈夫面前?
柳如峰则直男式发言,表示无所谓:“没关系的,你平常也这个模样,我都看习惯了,不觉得难看。何况住院的人哪有不憔悴的?”
司昀昀听了这番话险些再度崩溃。
上天呐,原来的她那么不堪吗?
老公每天对着的就是这张死气沉沉的脸蛋儿?
NoNoNo!
司昀昀两手轻轻捂住两侧脸颊,望向柳如峰娇嗔:“女为悦己者容,我就想弄得好看些,你得答应我~”
而且老公都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更不能原地踏步。
“那你会剪头发吗?”
柳如峰回忆起上回寿宴时,她在房间里的那通操作,窒息感瞬间卷土重来。
“我?”司昀昀顿了顿,想了想,随即笑言,“会啊,你只管拿给我,总之我不要再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了。”
柳如峰神情微妙。
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次失忆司昀昀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司昀昀在拿到剪刀以后,便搁这间VIp病房中的洗手间里咔咔一顿狂剪,碎发掉落的声音“沙沙”不停。
柳如峰坐在外面的陪护椅上听得心惊肉跳。
怎么还没剪好?
她该不会要理成光头吧?失手被迫型那种。
那更没法见人了。
胡思乱想时,司昀昀已经理好了新发型,满意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柳如峰听见拉门声,举目望去,眼神犹有惊艳。
她及腰的长发消失了,只有披肩的短发松松地趴在肩头,额前则将头发侧分,愈显眉眼清柔,笑颜如花。
如此简单的剪发,竟让人比往日漂亮了十倍不止,精气神也提升许多。
看来人不但靠衣装,也靠正确的发型。
嗯,还有她讨喜的笑容。
“还不够完善,等我出院了,要找理发师给我做个波浪卷,那样子才是我想要的!”
司昀昀将手握在身前,脸颊上带着点儿薄红,似在自言自语。
“其实这样就很好看了。”柳如峰站起身,不自觉含笑说。
“?”司昀昀动了心思,盯紧他问,”那老公喜欢吗?”
这类问题她以前也问过,他一律是回避或严词拒绝两种回应方式。
但是现今他看着司昀昀盈盈秋水的那双眼,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残忍的话。
她的神态,包括她的声音,都换了新天地。
不一样的。
以前那个是一点就炸的“火昀昀”,如今这个是柔媚婉转的“水昀昀”。
“老公,你喜欢吗?”司昀昀重申了一遍这个小情趣问题。
柳如峰滚动喉结,一时间开口困难。
好在这时救星推门而进,解决了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