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佑话锋一转,语气笃定:“这次我打算让计经委的同志也跟着去瞧瞧,安海经济发展这么猛,肯定有独到之处,成功经验值得在全省推广。从这一点来看,咱们是不是该大胆提拔一批年轻干部?我看完全可以。”
郭德龙立刻表态:“大胆启用年轻干部,我举双手支持!但关键是要挑懂经济的,这就难了。我建议党校开个专项培训班,选拔三十五岁以下、有学历、原本就从事经济工作的干部,按县市长的标准来培养,结业后再派下去,这样心里才有底。另外,让省内高校推荐一批懂经济、有组织能力的年轻人加入培训班,再请高校派些专业人士直接到基层挂职,说不定能给经济建设添把力。”
张天佑点点头,又面露忧色:“行,明天常委会就把这事定下来。对了,最近琼花的事你听说了吗?一下子双规了快二十个人。”
郭德龙颔首:“我听说了。”
“看来反腐力度还得加大,审计工作也得再强化。” 张天佑叹了口气,话锋又转,“安海有项工作做得好,推广起来不难,对反腐防腐却作用不小,我想在全省推开,得你支持。”
郭德龙笑了笑,精准猜测:“你说的是让审计局局长、信访局局长兼任市府副秘书长吧?”
“正是。” 张天佑点头。
“这事我支持。” 郭德龙沉吟道,“但能不能见效,关键还得看各地一把手对反腐防腐上不上心。”
“这我知道。” 张天佑胸有成竹,“咱们可以派督查组下去查,看审计局一年审计了多少单位,信访局一年给纪委提供了多少查案线索,就从这两项考核各地主官的重视程度。”
两位 Jh 省的大佬,三言两语便敲定了全省范围的重要举措。
当晚,华明清吃过晚饭,正准备看书,薛维固的电话打了过来,约他晚上喝茶。华明清略一思忖,终究还是答应了,他倒要看看薛维固又要耍什么花招,也好对症下药。至于所谓的 “解释”,听听也无妨,权当看场表演。
他收拾妥当,马恒峰想开车送他,被他拦住:“不用,不放心的话,咱们打车去。”
等华明清赶到茶楼时,薛维固已经到了。“薛书记,不好意思,来晚了。” 华明清客气道。
薛维固笑着起身:“是我来早了,你没晚。”
两人走进包厢,马恒峰识趣地在外面等候。服务员泡好茶退出去后,薛维固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咱们好久没这样坐下来谈心了,说实话,我还挺怀念以前的日子。”
华明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薛书记,俩大男人说想念,确实有点怪。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薛维固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今天在办公室,我反思了很久,你在常委会上的批评是对的,原则问题上,我不该态度模糊、没有立场。”
华明清不接话,只是慢悠悠地喝茶,眼神平静地看着薛维固,等着他继续 “表演”。
薛维固盼着华明清回应,可对方始终沉默,心里渐渐没了底。他原本想着,先服个软,表面修复关系,邓怀方等人虽让他打压华明清,但他心里清楚,明着干未必能赢,只有等华明清放松警惕,才有胜算。可眼前的沉默,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支支吾吾说了一大堆自己当初为何 “态度暧昧” 的理由,华明清依旧一言不发,仿佛只带了耳朵,没带嘴巴。
薛维固彻底急了:“明清啊,咱们最近的关系好像生分了,没以前融洽了。”
华明清仍是淡淡一笑,不作回应。
“我琢磨着,可能是咱们身份都变了,以前有于新成这个共同的矛盾,现在位置不同了,考虑问题也得更全面。” 薛维固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希望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支持我的工作,其实我没变,还是原来的我。”
这时,华明清终于开口了,语气严肃而认真:“人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我也觉得自己没变,但所谓的‘身份’,不过是分工不同。如果一个人把身份看得太重,就容易滋生官本位思想,思考问题的角度变了,做人做事的根本自然也会变。就拿常委会来说,你当时的讲话,无非是想让大家帮你遮掩,可腐败是原则问题,谁也遮不住。我说你对腐败态度暧昧,才滋长了歪风,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事实就是如此。这种暧昧不是你今天才有的,是长期遗留的习气,可你当了书记,这账自然要算在你头上,你成了这种暧昧态度的根源。我觉得悲哀的是,好的传统没继承,不良习气倒全盘接收了。今天的谈心,你思想上没准备好,太仓促了。等你想明白了,咱们再谈吧。”
说完,华明清起身就走。通过这场谈话,他对薛维固彻底失望,再也没了磨嘴皮的兴趣。
这无疑是明确拒绝了薛维固的 “示好”。薛维固独自坐在包厢里,重重叹了口气。他想起华明清这一年多的变化,从刚上任时的青涩,到如今处理事务游刃有余,在常委会上的话语权越来越重,支持者也越来越多。而周秉贵,现在简直成了华明清的 “头号打手”,不管什么事都先替他 “开炮”,遇上这样的人,他也没辙。
他反复琢磨着华明清的话,嘴里念念有词:“官本位…… 可我当了书记,能不考虑琼花的整体利益吗?不当家不知油米贵啊。一下子双规二十个人,这在全省得造成多大影响?”
他知道,自己与华明清的分歧短期内难以弥合,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化解。眼下只能暂时委屈自己,等待时机,一旦机会成熟,他绝不会再让华明清如此神气。薛维固的心态已然转变,暗中开始盘算着如何对付华明清。
周一上午,秘书小周拿着省委的传真函走进薛维固办公室:“薛书记,省委省府要派联合考察组近日赴安海考察。”
薛维固快速扫了一眼,随手放在桌上,看了看时间,距离九点的常委会例会还差几分钟,便起身走向会议室。
常委们已然到齐,薛维固在主位坐下,开门见山:“今天是例会,有事情大家可以提出来讨论。”
汪庭元立刻接过话头,脸色严肃:“我有件事需要常委会讨论决策。九个行管局的审计已经结束,按照上次常委会的决定,市府机构改革也做了相应准备。我提议,趁着这九个行管局局长被双规,干脆将它们合并,组建经济与贸易委员会。为此,我想调安海市副市长赵永钢来担任经贸委主任,他在安海分管过经贸工作,还兼任过一阵子经贸委主任,业务熟,也是安海机构改革的核心参与者。至于经贸委副主任,从九个行管局留下的副局长里选拔,先合并,人员后续再慢慢调整。这是市府的初步想法,想听大家的意见。”
“好!终于等到琼花的改革动静了!” 周秉贵率先表态,大嗓门震得人耳朵发颤,“我支持汪市长的意见!”
华能宽也跟着点头:“我也支持。改革不是喊口号,难度大家都清楚,既然要推,就得拿出魄力,我全力支持。”
徐文忠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我反对!组织部还没考察,也没拿出人事方案,一个正处级干部能这么任命吗?太不正规了!”
汪庭元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针锋相对:“徐部长这话一出口,我倒更确定了,外面传组织人事改革流产,阻力原来就在你这!我清楚记得,薛书记刚上任时的常委会上,信誓旦旦要推进组织人事改革,原来都是空话?今天大家都在这,我说得没错吧?”
“汪市长说得太对了!” 余若闲立刻附和,“当时咱们都在场,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薛书记当初说那些话是为了立牌坊,还是另有目的?今天既然是例会,就得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机构改革有人拦着?为什么组织人事改革迟迟不动?”
“说得好!这两个问题也问到我心坎里了。”尉金欣沉声附和。
周秉贵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想问这两个问题!”
华能宽跟着补刀:“这俩疑问,我也有,不知道谁能给个说法?”
苏佳琳语气犀利:“常委会后,我们宣传部还配合做了专访,薛书记面对镜头时说得慷慨激昂,我们也通过媒体做了报道,结果后续就没下文了。不光咱们有疑问,琼花老百姓也关心得很!我表个态,支持机构改革。”
会议室里,华明清、薛维固、王众望三人还没发言。华明清不想火上浇油,选择沉默;王众望则事不关己,埋头翻看笔记本。
又是一阵死寂。薛维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华明清,可华明清视而不见,只顾着捧杯喝茶。
无奈之下,薛维固只能点名:“明清书记,你也谈谈看法吧。”
华明清慢慢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一,我支持汪市长的意见,全力支持机构改革。二,组织人事改革为什么迟迟没动静?我希望薛书记能给个解释。如果薛书记说当初的话不算数,那我们也没辙。我作为分管党群的副书记,还兼任改革小组常务副组长,上任后就去组织部调研过,结果发现,组织部根本没落实常委会关于组织人事改革的决议,只拿了个含糊其辞、空洞无物的干部考核方案来敷衍我。我去了解情况,组织部排名第一和第三的副部长,竟然都不知道有这个方案。所以汪庭元同志说阻力在徐文忠同志这里,我认同。但我认为,单凭他一个人,还没这么大能量,所以想听听薛书记的解释。”
这番话一出,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常委们纷纷陷入沉思,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薛维固,原来真正的阻力,在一把手这里!
薛维固万万没想到,华明清会突然发难,而且来得如此之狠,让他毫无退路。他真想当场宣布散会,可于新成当年这么做过,事后麻烦更多,以后常委会更难主持。他只能硬着头皮应对,转而问王众望:“众望同志,你怎么看?”
王众望左右为难,怎么说都讨不到好,否定汪庭元,不符合大局;支持汪庭元,又会得罪薛维固和徐文忠。他支支吾吾半天,头埋得更低了:“我…… 我弃权。”
他不知道,这个 “弃权”,让他彻底成了两边都不待见的人,一个没有原则立场的人,谁还会信任?
薛维固无奈叹气,只能说违心话:“大家都表了态,我总结一下。首先,我支持机构改革,同意汪庭元同志的提议,八票同意调安海市副市长赵永钢同志主持经贸委工作,请组织部立即行文,考察工作后续补上。关于组织人事改革,我先做个检讨,华书记说的情况我确实不知情。华书记是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又是改革小组常务副组长,这方面的改革本该由你牵头推进,我还是坚持刚上任时的表态。至于改革迟迟没动静,我还想问呢,到底是为什么?”
薛维固的甩锅,早在华明清预料之中。华明清心里冷笑:只要你敢甩锅,调子就低不下去,这正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