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翻看路凭,又抬眼打量队伍,忽见阿娜希塔与帕丽娜自后方上前,虽以布巾遮面,但身形窈窕,碧眸深邃,显是胡女。
他神情稍缓——细作少有带女眷的,更遑论是这等容貌的胡女。
“进去吧。”军士挥手放行,“城中宵禁提前至酉时三刻,莫要乱走。”
入了城,扑面而来的是与姚州相似的萧条,却更多几分兵马调动的肃杀之气。
街道两旁店铺半掩,行人稀少,偶有传令兵策马驰过,扬起一片尘土。
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粪便、尘土与某种隐约的铁锈气息。
王泓领着众人穿过两条街巷,来到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布帛铺子前。
黑漆招牌上写着“鄯州绸庄”,门面狭小,里头光线昏暗。
正是午后,一个五十来岁的掌柜靠在柜台后似在打盹,旁边还有个妇人在安静地理着布匹。
王泓上前,手指在光亮的柜台上轻轻叩击,三下略长,两下极短,带着某种韵律。
掌柜眼皮微抬,浑浊的目光扫过来人,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带着午后的慵懒:“客官要扯什么布?”
王泓面色沉静,直视对方,缓声道:“太乙乘龙云篆隐。”
掌柜耷拉的眼皮骤然掀开,眼底那点慵懒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藏的锋芒。
他依旧坐着,腰背却不由自主挺直了些,接口低声吟道:“百二山河鹤驾临。”
暗号对上,掌柜站起身,脸上已换上恭谨神色,他侧身抬手做出“请”的姿态:“库房恰有新到的江南细绫,光照下有隐纹,客官里边掌掌眼?”说罢,亲自掀开后堂的门帘。
穿过仅容两人错身的狭小后堂与一段昏暗过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方正的天井院落。
阳光从高处洒落,院中一口老井,墙角堆着些货箱,打扫得干净。
掌柜——周济,至此方转身,对着王泓与随后进来的江逸风,郑重地长揖到地。
王泓与周济介绍了江逸风。
“鄯州分会周济,携内子周王氏,参见少主。”他目光飞快而恭敬地扫过江逸风年轻的面庞,垂首道,“尊主密令年前已至,不想少主今日才到,小人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那妇人周王氏也急忙上前,敛衽行礼,口称“少主”。
江逸风虚扶一下:“周掌柜不必多礼,是我等来得仓促,叨扰了。”
周济连道不敢,将众人引入正屋。
屋子不大,陈设简朴,却烧着暖炕,驱散了屋外寒意。
周王氏已利落地端来热汤与烤饼。
待众人稍坐定,周济才低声道:“不瞒少主,如今城中只有小人夫妇留守,伙计们年前便分批遣散隐匿了。
后院厢房都空着,虽简陋,但还算干净隐秘,少主与诸位尽可安心安置。”
江逸风环视这虽小却处处透着稳妥的院落,心下稍安,问道:“有劳周掌柜。
如今城中情势究竟如何?娄师德大军动向,可有风声?”
周济面色凝重起来:“回少主,鄯州已成大军云集之地。
娄尚书驻节都督府,陇右精锐正源源不断调来。
小人每日见粮车络绎进城,马厩里战马嘶鸣昼夜不息,大战将至之象已极明显。”
“可知娄尚书具体方略?大军欲往何处?”王泓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