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君。”王泓低声道,他立在一旁,面色严肃,“安西战事如此,我等是否还要往前?”
江逸风没有回答,他手指沿着舆图上自姚州至鄯州的路线划过,那是他们这数月来用双脚丈量的路途。
三千余里,穿山越岭,原以为到了鄯州便是暂安之地。
可如今,鄯州将是前线。
而他的兄弟,正在死地。
帐外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接着是呕吐声。
王泓掀帘看去,只见一名火字组的年轻人正伏在地上干呕,旁边同伴拍着他的背。
“第几个了?”江逸风问。
“第十七个。”王泓放下帘子,“吴七郎也躺下了,说是头痛欲裂。赵震方才下马时,某看他脚步也虚。”
江逸风闭目片刻,复又睁开,眼中已有决断:“不能再往前了——至少不能全队往前。”
他手指点在舆图上:“从此处折向东南,有一条路可通洮州,再南下便回益州。
赵震,你带出现症状的弟兄,走这条路回去。”
“那江郎君您呢?”赵震靠着帐柱,急声问,话音未落又咳了两声。
“我继续往鄯州。”江逸风道,“但只带未出现症状的,十人足矣。”
“不可!”赵震强撑着站直些,“尊主命我等护卫江郎君周全,岂有半途而返之理?况且鄯州已成险地。。。。。”
“正因是险地,才不宜多人同往。”江逸风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商量,“况且郭震是我兄弟,他既在死地,我不能不去。”他看向王泓,“王头领无碍,可随我同往。”
王泓沉稳点头:“某无恙,理当随行护卫。”
“那某也留下!”吴七郎的声音忽然从帐外传来。
他掀帘而入,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沁出冷汗,却强撑着,“某……某能撑住!”
“莫逞强。”江逸风看他一眼,对赵震道,“你与吴七郎,领出现症状的弟兄回益州,向姑姑复命。
至于萧灵儿和。。。。”他略一沉吟。
“阿郎!”萧灵儿已掀帘而入。她脸上并无不适之色,呼吸平稳,此刻却眉头紧锁,直直望着江逸风,“我要跟着阿郎,无论如何都要跟着。”
“灵儿,”江逸风温声道,“我有另一件要紧事,需你去办。”
萧灵儿抿紧嘴唇,眼中尽是不情愿。
她自幼在玄道门长大,被安排护卫江逸风后,从未离他左右。
此刻要她在这紧要关头折返,心中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却只能硬生生压下,低声道:“阿郎吩咐便是。”
“你回益州后,不必停留,即刻去寻你师兄裴十三与张翰。”江逸风神色郑重,“告诉他二人,速来鄯州与我会合。
记住,让他们务必带上我书房中那个皮包裹——就是东墙书架第三格上,那个鼓囊囊的青色皮囊,用油布仔细封着的。
里面有些旧物,或有用处。此事紧要,万不可忘。”
萧灵儿怔了怔,随即用力点头:“我记下了,定将师兄们和包裹带来。”她心中虽仍不愿离开,却知此事关乎重大,只得领命。
她忽然想起那皮囊的重量与形状——那是江郎君书房中少数几件他不许旁人随意触碰之物,里面似乎是弓刀。
“还有,”江逸风续道,“你武艺高些,回程路上,帮着赵震照应身体不适的弟兄,但须谨记遇事不可莽撞。”
“是。”萧灵儿低声应道,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个黄铜所制、可伸缩的筒状物件,正是那支“千里望”。
“阿郎,这个……您带着,前路不明,或有用处。”她将这视若珍宝的器物递上,仿佛交付的不仅是一件工具,更是自己无法随行护卫的那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