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兰抬起头，看着苏振邦，眼里满是愧疚和不安，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振邦，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想…… 我想放弃平反，我们就在农场待一辈子，不回青河了，也不找高振国麻烦了。只要我们不惹他，他应该就不会伤害晚晚和霆琛了……”
她说完，紧紧咬着嘴唇，等待着苏振邦的责备。她知道，平反是苏振邦最大的心愿，可现在，她却擅自做了决定，放弃了这个心愿，让他一辈子背着 “反动分子” 的名声，留在这个偏僻的农场里，永远失去了回到讲台的机会。
苏振邦看着林慧兰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眼泪，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眼神里满是不安和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大人的原谅。他怎么可能会怪她？她做这个决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他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傻不傻，我怎么会怪你？” 苏振邦伸出手，轻轻擦去林慧兰脸上的眼泪，他的手指很粗糙，却很温柔，擦过她的脸颊时，带着一丝暖意，“你做得对，我们不能拿晚晚和霆琛的幸福冒险。平反虽然重要，可跟晚晚的幸福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名声、讲台、研究，这些都比不上晚晚的平安。”
他拉着林慧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用力搓了搓，想给她一点温暖：“我们弄丢了晚晚十八年，欠她的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现在好不容易能看着她幸福，怎么能因为我们的事，毁了她的生活？就算我们一辈子待在农场，就算一辈子背着这个名声，只要晚晚能平平安安，能开开心心的，我就满足了。”
林慧兰听到他的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她靠在苏振邦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心里的不安和愧疚渐渐消散了。她就知道，苏振邦会理解她，会支持她，他永远是那个最懂她、最疼她的人。
“振邦，委屈你了。” 林慧兰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伸出手，轻轻抱住苏振邦的胳膊，“你那么想回青河，想回到讲台，我却……”
“不委屈。” 苏振邦打断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只要有你在，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哪里都不委屈。农场虽然苦，可我们每天能一起下地，一起做饭，一起看星星，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他想起刚被下放来农场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一无所有，冬天冷得睡不着觉，夏天又热又潮，到处都是蚊子；吃的是掺着沙子的玉米粥，偶尔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都觉得是奢侈；每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重活，割麦子、种玉米、挖水渠，挑粪，苏振邦的手很快就磨出了水泡，后来水泡破了，结了茧，再后来，茧子越来越厚，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那时候，他也曾绝望过，也曾想过放弃，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是林慧兰一直陪着他，鼓励他。她会在夜里给他揉腰，会把省下来的白面馒头塞给他，会在他难过的时候，抱着他说：“振邦，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这些年，虽然苦，可他们互相扶持，互相陪伴，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苏晚，女儿还经常来看他们，给他们带吃的、带穿的，陪他们聊天。这样的生活，已经比他当年预想的好太多了。
“而且，我们还有晚晚和霆琛。” 苏振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晚晚孝顺，霆琛也懂事，他们经常来看我们，有他们在，我们就不算孤单。”
林慧兰点点头，靠在苏振邦的肩膀上，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只要他们一家人团结在一起，只要彼此依靠，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就算高振国还会找麻烦，就算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只要有苏振邦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振邦，有你真好。” 林慧兰轻声说，声音里满是依赖。
“有你也很好。” 苏振邦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里满是温暖。
两人就这样坐在炕边，互相依偎着，沉默了很久。煤油灯的光渐渐暗了下来，灯芯结了个灯花，“啪” 地一声，火星溅了出来，又很快熄灭了，屋里的光线更暗了。屋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窗户上，发出 “沙沙” 的声音，像有人在轻轻敲门，又像在诉说着夜晚的冷清。
过了一会儿，苏振邦站起身，把林慧兰扶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洗漱一下，早点休息吧。” 他能感觉到林慧兰的身体还有些僵硬，知道她还没从恐惧中完全走出来，需要好好休息。
苏振邦在灶房里烧着水，火光映着他的脸。他心里也有不甘，也有愤怒，可一想到林慧兰和苏晚，那些情绪就都被压了下去。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家人，其他的，都可以慢慢等。
苏振邦将热水倒在一个粗瓷盆里，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不烫了，才递给林慧兰：“你先洗，我再烧点水。”
林慧兰接过毛巾，蘸了点热水，擦了擦脸。温热的水漫过脸颊，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苏振邦也洗漱完后，两人躺在炕上。苏振邦紧紧握着林慧兰的手，把她搂在怀里，像怕她会消失一样。林慧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心里渐渐安稳下来。
“振邦，你说…… 高振国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林慧兰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虽然她已经做了放弃平反的决定，可高振国的偏执和恶毒，让她始终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