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点鸡蛋。” 苏振邦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了一半给林慧兰，语气很温和，“你最近也没好好吃饭。”
林慧兰看着碗里的鸡蛋，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抬起头，看到苏振邦正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她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差点掉眼泪，连忙低下头，用喝粥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不饿，你吃吧，你干活累。”
“不累，今天田里的活不多，很早就干完了。” 苏振邦说谎了，其实今天他跟其他人一起种玉米，一直忙到天黑才把最后一垄种完，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可他不想让林慧兰担心，只能故意说得轻松些。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只有两人喝粥的声音，还有偶尔筷子碰到碗的轻响。煤油灯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把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土墙上，像两个沉默的剪影。
苏振邦吃了半碗粥，又夹了几片青菜，然后放下筷子，看着林慧兰：“慧兰，粥快凉了，你多喝点。”
林慧兰点点头，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她知道苏振邦在等她开口，可她还是没勇气。她怕自己一说出来，会打破这短暂的平静，怕自己的决定会让苏振邦失望 —— 苏振邦比谁都想洗清冤屈，比谁都想回到青河，回到他热爱的讲台，可她却为了女儿，决定放弃平反，让他一辈子留在农场，背着 “反动分子” 的名声。
“我吃完了。” 林慧兰放下碗筷，声音很小，“我去收拾。”
苏振邦也放下筷子，看着她：“我跟你一起。”
两人一起走进灶房，林慧兰洗碗，苏振邦烧热水。灶房里很安静，只有水流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苏振邦看着林慧兰低着头，认真洗碗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想起上次高振国来农场，林慧兰也是这样，有心事却不肯说，这次，会不会又是高振国来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振邦的心就沉了下去。
林慧兰洗完碗，用抹布擦干手，转身看到苏振邦正站在灶房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煤油灯的光从苏振邦身后照过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格外温和。“振邦，我们…… 我们出去说吧。” 林惠兰先走出了灶房，脚步很慢。
苏振邦点点头，跟着她走到外屋，坐在炕边。煤油灯被风吹得晃了晃，光影在墙上跳动，像不安的心跳。
“振邦，高振国…… 今天又来了。”
苏振邦的心猛地一紧，虽然早就有预感，可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强压着心里的情绪，声音尽量平静：“他…… 他又对你说什么了？”
林慧兰抬起头，看着苏振邦，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砸在胸前的衣服上，洇出一个个小湿痕。她再也装不出平静，声音哽咽地，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 高振国承认举报信是他写的，是他把苏振邦弄下放的；他威胁说如果林惠兰不跟着他离开，就要让陆霆琛一辈子爬不上去，让苏晚在医院待不下去……
她一边说，一边哭，肩膀不停地颤抖，双手也控制不住地晃着。那些她强撑了一下午的坚强，在苏振邦面前，彻底崩塌了。她害怕，委屈，无助，这些情绪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了。她再也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扑进苏振邦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沾满泥土和汗水的衣襟上，放声哭了出来：“振邦，我好害怕…… 我怕他伤害晚晚，怕他伤害你……”
苏振邦静静地听着，伸出手，轻轻抱住林慧兰，他的手很粗糙，带着老茧，却很有力，能给林慧兰足够的安全感。他的拳头在林慧兰的背后越攥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那是愤怒，是自责，是心疼。
愤怒的是高振国的恶毒 —— 为了一己私欲，毁掉他的一生还不够，还要威胁他的妻子，试图伤害他的女儿；自责的是自己的无能 —— 明知道高振国可能会再来，却还是没能保护好林慧兰，让她一个人面对那样疯狂的威胁；心疼的是林慧兰的坚强 —— 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恐惧和委屈，却还强撑着做完饭，陪他吃完，直到现在才敢在他面前哭出来。
“他…… 他对你动手了？！” 苏振邦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轻轻拉开林慧兰，看着她的手腕，高振国攥过的地方，还有明显的红印。
林慧兰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他就是攥着我的手腕，很疼…… 不过现在不疼了。” 她抬起手腕，那红痕像一道红色的印记，刻在她的手腕上。
苏振邦伸手，轻轻握住林慧兰的手腕，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红痕，动作很轻，怕弄疼她。“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第一次他来，我不在场，可以说是意外；这次我明知道他可能会再来，却还是让你一个人面对，我…… 我太没用了。”
“不怪你，振邦。” 林慧兰反过来安慰他，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振邦的背，像平时安慰他一样，“你在田里干活，我总不能让你放下活，天天在家守着我吧。”
“可我是你丈夫啊！” 苏振邦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激动，“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丈夫？高振国说得对，我就是个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的懦夫！”
他想起女儿苏晚，心里的愧疚更甚。苏晚流落在外十八年，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来没有尽过一天责任，不知道女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女儿认回了他们，找到了陆霆琛那样知冷知热的好丈夫，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安稳的生活，却因为他的事，要被高振国威胁，要面临失去一切的风险。他这个父亲，做得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