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将方才那点小小的“交锋”与随之而来的深刻交谈温柔地包裹。
而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王博和刘江更是激动得互相掐胳膊。
“我靠靠靠！靠近了靠近了！沈栀意主动靠近的！”王博声音发颤。
“羽哥僵住了！他是不是快窒息了？你看他后背绷的！”刘江眼尖。
“你说沈栀意要干嘛？是不是要……”说着，只见王博立刻挤眉弄眼的对着刘江做出一个“亲亲”的口型。
“不能吧？！这么劲爆？羽哥能当场死机你信不信？”刘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赌一个月的袜子！我赌沈栀意敢！”王博来了劲。
“赌就赌！我赌羽哥先顶不住！”刘江毫不示弱。
在向羽饱含期待紧张甚至有一丝恐慌的复杂目光注视下，在远处两道灼热八卦视线的焦灼期盼下。
只见沈栀意抬起了纤细素白的手腕，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向羽依旧汗湿的额头。
触感微凉，却像带着细小的电流。
“笑你……是个大冰块！就不会张嘴说话吗？非要折腾自己才算道歉？”
沈栀意终于公布了答案，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和一丝嗔怪，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灿烂光芒。
随即，她收回手将身子坐正，又重新拉回了一点距离，一脸“逗你玩儿呢”的坏笑看着瞬间石化的向羽，像个刚刚成功偷吃到蜜糖的孩子。
原来……不是要……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间席卷了向羽，将那片刻前还充满莫名期待的心脏一下子抛入冰冷的谷底，那剧烈的心跳声似乎也瞬间平息减缓，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怅然。
向羽被沈栀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直白的话语弄得耳根控制不住地发烫，一张惯常冷峻平静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明显的裂缝！
只见向羽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说什么？说“我不是冰块”？还是说“我不用这种方式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好像怎么说都显得很蠢。
最终，向羽只是垂下眼眸，声音闷闷的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这一句话几乎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勇气。承认自己的“不善言辞”，对他而言，某种程度上比完成最艰苦的训练更需要勇气。
沈栀意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尤其是配上他这副近乎“委屈”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心尖像是被羽毛最柔软的部分轻轻搔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为柔和的光彩。
“哦？原来我们十项全能的向羽同志，也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沈栀意故意拖长了调子，随即歪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样不管不顾地折腾自己，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很生气？”
向羽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不解，“我……”他想说“我只是想让你消气”，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更显笨拙，且似乎与她的话相悖。
“你什么你？”沈栀意打断他，目光清亮地直视着他。
“你以为你把自己练废了，弄得一身伤，就是给我交代了？就是道歉了？向羽，你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小锤子敲击在向羽的心上。
“我没有看不起你！”向羽几乎是立刻反驳，语气急切而认真，“我从来没有……”
“那就是看不起你自己咯？”沈栀意步步紧逼。
“你是不是觉得除了这种自虐的方式，就找不到别的办法来表达歉意？或者说，你觉得你的歉意只能用痛苦来衡量和抵消？”
向羽再次哑口无言。
他发现自己在沈栀意面前，所有的思维模式似乎都变得简单而直白，轻易就被她看穿，并被准确地击中要害。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或者说在情感表达方面，他贫瘠得像一片荒漠。
他能想到的最直接、最“等价”的方式，就是承受。
看着向羽那一副沉默的样子，沈栀意心中的气恼渐渐被更汹涌的心疼取代。随即放缓了语气，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向羽，我不要你这样。”
沈栀意说着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地方，随即开口继续说道。
“我要的道歉，不是你把自己弄得更伤。我要的……是你好好养伤，是你能像信任你的能力一样，偶尔也……信任一下我。”
“信任……你什么？”向羽下意识地问，随即目光紧紧锁着她。
“信任我不会因为一次争吵就真的……离开你！信任我能理解你有时候的……嗯……口是心非和笨拙，”
只见沈栀意说着说着，脸颊开始有些发红，但想了想她还是在心里给自己鼓了把劲儿，随后坚持地说了下去。
“信任我知道！即使你推开我自己扛下危险，和你现在玩命训练一样，虽然方式笨得要死，但……心意是真的。”
说着沈栀意抬起眼勇敢地迎上向羽那深邃的目光。
“所以，停下来，好吗？别再这样惩罚自己，也别再用这种方式‘道歉’了。真正的道歉，我已经收到了。”
向羽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与关切。胸腔里那颗刚刚沉入谷底的心脏仿佛又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起，重新开始跳动。
她看懂了他所有笨拙背后的心意。她不需要他用痛苦来证明。沈栀意只要向羽好。
汹涌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向羽。那情绪太过强烈，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只觉得喉咙更加干涩，心底却软得一塌糊涂。
远处，王博和刘江看得抓耳挠腮。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听不清啊！”王博急得直跺脚。
“好像……沈栀意在训话？咱羽哥在挨训？这画面……”刘江伸着脖子朝远处看。
“嘿嘿，羽哥这以后看来是被吃定了……”王博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说道。
良久，向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顺和承诺的意味。
“好。”向羽说完又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我……以后……会一直相信你的！”
听着向羽近乎婉转的承诺，沈栀意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对嘛！大冰块终于有点开窍了！”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向羽只觉得心中那片荒漠仿佛瞬间迎来了甘霖，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隐约交叠在一起，仿佛某种无声的契约达成。
训练场的角落阴影里，王博和刘江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来，不用赌一个月的袜子了。”
“嗯，不过看样子，以后向羽，算是彻底被拿捏喽！”
“心甘情愿的被拿捏，不好吗？”
“好！当然好！简直太好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默契，仿佛之前的紧张试探和笨拙的道歉，都被这清辉涤荡干净，只留下一种崭新而柔软的联结。
向羽感觉自己的心跳终于缓缓回归了正常的节奏，但胸腔里那份滚烫的暖意却久久不散。
他悄悄松开了始终紧握的拳头，掌心竟然有些汗湿。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往作训服上蹭蹭，却猛地想起那方紧贴胸口的手帕，动作瞬间僵住，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沈栀意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忍不住又向上弯了弯，但这次她没有再笑出声，只是觉得心头那片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撞了一下。
随即沈栀意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朦胧的夜色，声音轻快了几分，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还差不多。那你答应我了，从明天开始，不对！是从现在开始，就得好好养伤，训练必须循序渐进，不能再蛮干。”
“嗯。”向羽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胶着在沈栀意被月光勾勒出柔和光晕的侧脸上。
她的睫毛很长，此刻安静地垂着，像两把小扇子。他以前从没敢这么仔细地看过她。
“光‘嗯’可不行，”沈栀意转过头，故意板起脸看着向羽，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得有人监督。王博和刘江……”
只听沈栀意说完，目光状似无意地往远处那堆器材阴影瞟了一眼。
这一眼，吓得阴影里的两人差点同时跳起来。
“糟了糟了！被发现了？”王博一把按住刘江的脑袋往下缩。
“不可能吧？我们藏得这么好！”刘江声音发颤，大气不敢出。
“沈栀意……好像……就是随便一看……别自己吓自己！”王博强作镇定的安慰着自己与刘江，随即偷偷探出半只眼睛小心的窥探。
只听沈栀意带着笑意的声音继续传来，“……他俩肯定指望不上，你一个眼神他们他们哪还敢拦你。看来这个重担，只能落在我的肩上了。”
向羽闻言，几乎是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和不易察觉的期待，“你……来监督我！”
“不然呢？”沈栀意挑眉，“难道还指望你自己能管住自己？刚才要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打算练到熄灯号响？”
向羽被她说中了心事，当下只能再次抿紧了唇，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光彩。他忽然觉得，受伤……好像也不是完全糟糕的事情。
“就这么说定了，”沈栀意一拍膝盖，站起身来，动作利落潇洒，然后向他伸出手。
“起来吧，向羽同志。地上凉，坐久了不好。而且，你该回去擦药休息了。”
向羽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素白的手，纤细柔软，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却仿佛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却不想向羽此刻犹豫了一瞬，不是不想搭沈栀意的手，而是他手上还有沙尘和刚才单杠留下的铁锈。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往身后藏。
沈栀意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分说地往前又递了递，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膝盖。
“快点呀，拉你起来还挑三拣四？”
见状向羽不再迟疑，随即抬起自己那只相对干净些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沈栀意的手指微凉，细腻的触感与向羽掌心因为刚刚紧张而攥紧拳头产生的热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握着，仿佛握住了一捧月光，稍一用力就会从指缝溜走。
沈栀意却反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向上一带！她的力气出乎向羽意料的大，加上他本身核心力量强，顺势便站了起来。
只是站定的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几乎呼吸可闻。向羽甚至能数清沈栀意因为刚才笑了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凝滞。
远处的王博和刘江看得眼睛都直了。
“拉手了拉手了！虽然是拉手腕但是妈呀！拉手啦～！”王博激动地无声挥舞拳头。
“重点是距离！距离啊！这都快贴上了！”刘江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快要缺氧。
向羽的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起来。
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混合着月光和夜风的味道，让他有些眩晕。向羽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沈栀意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过近的距离和骤然升温的气氛。
只见她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沈栀意此刻无比清醒现在是晚上，自己脸红不容易被看出来。
随即她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后退了半步，“那……走吧。我……该回宿舍了。”
“……好。”向羽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
随即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转身走去，在皎洁的月光下，这场持久战算是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