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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龙涎香氤氲,鎏金穹顶下,朱红梁柱投下的暗影将百官列班切割得明暗相错。幼帝端坐龙椅,稚嫩的手掌死死攥着明黄龙袍的边角,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玉色——方才内侍跪呈的急报还带着驿马的汗腥气,“宁王称疾拒召,北境三州禁军异动”十二字,如寒针般扎在殿内每个人心头。太后斜倚东侧凤椅,凤目微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菩提佛珠,殿内静得能听见三足铜炉中香灰簌簌坠落的轻响。

“诸卿可有良策解此困局?”太后终是开了口,凤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户部尚书率先出列,朝服下摆扫过玉阶,躬身奏道:“太后圣明,宁王镇北十载,手握十万边军,粮草丰足甲胄精良。若贸然兴兵,恐致北境狼烟四起,生民涂炭。不如遣宗室重臣携玉帛慰问,探明其心迹再做计较。”话音未落,兵部尚书已按捺不住,出列斥道:“荒谬!拒奉君召已是谋逆铁证,此时示柔,无异于纵虎为患!当即刻调京畿三万禁军北上,扼守雁门关天险,再传檄天下州府,合兵合围,逼其束手就擒!”

两派官员瞬时争执不休,主战者拍案怒斥主和派“姑息养奸”,主和者蹙眉直言“兵祸滔天”,殿内声浪翻涌,竟盖过了铜炉香烬声。沈惊鸿立在百官首列,玄色劲装在一众绯色官服中如寒松挺峙,她始终静默如石,修长指尖无意识轻叩腰间忠义佩——那枚先父沈毅留传的和田玉佩,玉纹已被岁月摩挲得温润通透,每一次触碰到,便有股沉凝底气从丹田缓缓升起。萧玦立在她身侧,银甲未卸,甲叶间还凝着禁军大营的霜气,行走时甲叶相击的脆响在嘈杂中格外清晰,他冷眸扫过争执的百官,眸底翻涌着沙场淬炼的冷峭。

“都住口!”幼帝突然拍案,稚嫩的嗓音裹着怒意,震得龙椅扶手上的鎏金瑞兽微微颤动,“皇叔若真怀叛逆之心,便是不忠不义之徒!朕乃先帝嫡子,承继大统,岂容逆臣觊觎江山!”百官骤静,齐齐躬身叩首:“陛下息怒,臣等失仪。”幼帝喘了口气,目光越过百官落在沈惊鸿身上,那抹稚嫩里掺着全然的信赖:“沈统领,你掌昭雪司勘破奇案无数,又曾平南疆之乱深谙兵事,你可有良策?”

沈惊鸿缓步出列,玄袖轻拂行叩拜礼,动作从容不迫如行云流水:“陛下,太后,臣有三策,可解北境之危。”她抬眸时,寒星般的目光扫过殿内百官,“其一,肃内奸以固根本。秦嬷嬷结纳册所载禁军副统领周显等人,皆是宁王安插京中的眼线,若不先除此辈,我军部署、粮草调度尽在其掌握,此战必败。其二,固防线以断其路。雁门关乃北境咽喉,现由宁王旧部镇守,需即刻换防。萧将军可率三万亲卫星夜驰援,加固城防囤积粮草,断其南下通路。其三,探虚实以寻破局。遣昭雪司密探伪装商旅潜入北境,查探其粮草囤积之所、兵力布防图,更要摸清军中异心者,对症下药方为良策。”

“沈统领所言字字珠玑!”萧玦即刻出列附和,甲叶碰撞声惊起殿角蚊蚋,“京畿禁军之中,三成将领与周显过从甚密,若不肃清,北上之时恐生哗变。臣愿领命接管雁门关,只是京中锄奸之事,需得统领这般刚正缜密之人主持。”太后凤目微亮,闪过一丝赞许,颔首道:“准奏!昭雪司持哀家懿旨全权锄奸,凡涉宁王、秦嬷嬷党羽者,无论品阶高低,一律锁拿审讯!萧将军即刻点兵,三日内启程北上!”

散朝后,沈惊鸿刚踏出金銮殿丹陛,苏绾已捧着卷宗快步奔来,墨发被风掀起,脸上带着急色:“统领,周显昨夜已托病告假,其府邸更是人去楼空,只在案上留了封短笺!”沈惊鸿接过短笺,糙纸之上字迹潦草,“感念宁王恩义,不忍背主”八字墨迹未干,还带着仓促离去的慌乱。她冷笑一声,玄袖扫过廊下宫灯,光影在她脸上投下冷峭:“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萧玦快步追来,递过一枚鎏金令牌,令牌上“禁军调遣”四字纹路清晰:“这是禁军调兵令牌,我已命人封锁四城城门,周显插翅难飞。且我已查到他私设的秘宅,就在城南柳树巷深处。”

柳树巷深处的秘宅隐在老槐浓荫里,朱漆大门斑驳褪色,铜兽门环上积着半指薄尘,似是久无人迹,唯有墙根处几株新冒的青苔,泄露了近期有人出入的痕迹。沈惊鸿示意亲卫呈扇形守住四周,自己则与苏绾绕至后院,墙头新生的槐枝被折断,断口处还凝着汁液,墙角散落着一枚禁军制式的铜扣,扣上刻着的“周”字依稀可辨。“他就在里面。”沈惊鸿压低声音,从怀中取出一枚铁蒺藜,屈指一弹,铁蒺藜精准嵌入院门锁芯,“咔嗒”一声轻响,锈迹斑斑的门锁应声而开。

院内飘着淡淡的杏花酒气,正房窗纸映着一道魁梧身影,伏案似在书写。沈惊鸿推门而入时,周显猛地抬头,手中狼毫“啪”地坠在素笺上,浓墨如乌云般晕开。他看清来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左手下意识探向枕下佩刀,却被苏绾抢先一步欺身而上,腕间银链轻抖,已缠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拧,佩刀便呛啷落地,刀刃架在了张谦颈间。“周将军,事到如今,何必顽抗?”沈惊鸿缓步走到桌前,指尖拾起那页素笺,上面竟是给宁王的密报,“京中部署已探明,只待王爷挥师南下,某愿为内应,直取皇城”的字句,力透纸背。

“沈统领,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周显挣扎着,声音抖如秋风中的残叶,“宁王握有我贪墨二十万军饷的账册,若不从命,便要将我满门抄斩!”沈惊鸿将密报拍在桌案上,指腹重重点着“内应”二字,寒声道:“被逼无奈?秦嬷嬷结纳册中明明白白记载,你每年从宁王处收受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为其传递京中密报二十余次,先帝陵寝龙袍失窃,更是你亲率心腹潜入盗取,亲手交予秦嬷嬷——这些桩桩件件,也是被逼的?”

周显浑身一颤,瘫坐在梨花木椅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我……我认罪。”他突然膝行至沈惊鸿脚边,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咚咚作响:“统领饶命!我愿戴罪立功!宁王军中并非铁板一块,他麾下副将林锐与我是同乡,当年林锐平定蛮族叛乱的大功被宁王冒领,爱女还被接入王府为质,早已心怀怨恨,若能策反他,便可断宁王一臂!”沈惊鸿眸色一沉,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林锐可有信物为凭?”

“有!”周显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碎片,铜质斑驳,上面刻着的“林”字已被摩挲得发亮,“这是当年我与林锐同守雁门关时,拆分的虎符,各持一半为信,凭此碎片,他便知我所言非虚。”沈惊鸿接过虎符碎片,入手沉甸甸的,边缘有明显的常年佩戴痕迹,确是军中人常用的信物。她指尖捏着碎片,眸中闪过思索:“林锐之女被囚于王府何处?”周显连忙道:“就在王府后院的‘静姝阁’,由四名护卫看守,戒备森严。”

“我信你这一次。”沈惊鸿沉声道,玄袖轻拂将他扶起,“若敢欺瞒,定让你尝尝昭雪司的‘醒骨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命亲卫将周显带下严加看管,转身对苏绾道:“立刻备两匹快马,随我去天寿山先帝陵寝。结纳册中记载,陵寝守卫统领张谦亦是宁王党羽,秦嬷嬷盗走龙袍后,正是他伪造了盗窃现场,嫁祸二皇子。如今周显出逃,张谦必已察觉风声,若不尽快拿下,恐会销毁罪证。”

先帝陵寝坐落于京郊天寿山主峰,依山而建,朱红宫墙蜿蜒如巨龙盘卧,神道两侧的石人石兽历经风雨,面含肃穆。守卫统领张谦身着亮银铠甲,正站在陵寝正门指挥士兵巡逻,见沈惊鸿带着亲卫策马而来,甲叶碰撞声由远及近,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快步上前拱手见礼:“沈统领大驾光临帝陵,不知有何公干?”沈惊鸿翻身下马,玄袖中取出太后懿旨,声音冷冽如崖间寒冰:“张谦接旨!你勾结宁王、秦嬷嬷,盗先帝龙袍嫁祸皇子,现奉太后懿旨,将你锁拿问罪!”

张谦脸色骤变,后退半步撞在石狮子上,厉声喝道:“来人!沈统领擅闯帝陵,欲图不轨,给我拿下!”两侧守卫立刻抽出佩刀,刀锋映着日光泛出寒芒,齐齐围了上来。苏绾冷笑一声,身形如穿花蝴蝶般掠出,腕间银链轻抖,已缠住两名守卫的手腕,顺势一拧,佩刀便呛啷落地,刀刃架在了张谦颈间:“敢抗太后懿旨?不怕株连九族吗?”张谦浑身僵硬,看着亲卫如狼似虎般围上来,知道大势已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我……我认罪。”

沈惊鸿步入陵寝正殿,先帝的梓宫由金丝楠木打造,静静停放于殿中,殿内长明灯摇曳,烛火将龙纹棺椁映得愈发庄严肃穆。她走到供桌前,见先帝遗像微微倾斜,相框边缘积着的薄尘有被触碰的痕迹,伸手轻扶之际,指尖触到供桌底部一处凸起,旋动机关,供桌下竟缓缓露出一道暗格。暗格内藏着一具紫檀木盒,打开的瞬间,一缕樟香溢出——盒中铺着锦缎,上面平放着一件染血的明黄龙袍,衣襟处一道三寸刀痕赫然在目,血迹早已发黑凝结,旁侧还压着一封宁王亲笔书信,“待我登极之日,封你为镇陵侯,世袭罔替”的字句,墨迹狰狞。

“先帝龙袍怎会染血?”苏绾凑上前来,声音压得极低。沈惊鸿指尖轻抚过刀痕边缘,眸色凝重如深潭:“这刀痕是先帝崩前留下的。秦嬷嬷供词中曾提,先帝崩前一日,宁王曾入宫‘探病’,二人在养心殿爆发争执,想来便是那时宁王拔刀相向,划伤了先帝龙袍。他盗走龙袍有两层用意:一是销毁弑君的物证,二是妄图日后登基时穿着此袍,借‘先帝遗泽’之名彰显正统。”她将龙袍与书信小心翼翼收入锦盒,“这些都是宁王谋逆的铁证,需即刻呈给太后与陛下。”

返回昭雪司时,暮色已染透天际,堂内烛火通明如白昼,周显被缚在盘龙柱上,脸色惨白如纸。沈惊鸿端坐主位,将锦盒置于桌案,缓缓打开:“周显,你看这是什么?”周显瞥见龙袍一角的明黄,身体剧烈颤抖,喉间发出嗬嗬之声:“这……这是先帝龙袍……”“你可知宁王为何非要盗走它?”沈惊鸿追问,指尖轻叩桌案。周显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宁王说……说先帝当年是用卑劣手段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他要穿着这件龙袍登基,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一派胡言!”沈惊鸿拍案而起,玄袖带起的风掀动烛火,“先帝乃先皇嫡子,自幼被立为太子,登基之路名正言顺!宁王不过是先帝胞弟,竟因一己私欲觊觎大统,妄图颠倒黑白!”她语气稍缓,目光落在周显汗湿的鬓发上,“周显,若你真心戴罪立功,亲笔写信劝降林锐,陛下念你有功,定会从轻发落,保全你幼子性命。你可愿意?”周显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重重磕头:“我愿意!林锐最疼惜其女,只要能救出他女儿,他必会归顺朝廷!”

沈惊鸿即刻命书吏备好笔墨纸砚,由周显亲笔写信,信中详述京中锄奸进展,承诺若林锐归顺,朝廷不仅会救出其女,还会为其昭雪被冒领的军功,封官加爵。信写毕,沈惊鸿取过昭雪司密印盖在信末——那枚刻着“昭雪”二字的铜印,是先父创立昭雪司时所铸,在北境军中颇有威信。她唤来密探首领秦风,此人擅长易容伪装,曾潜伏南疆三年未被察觉:“连夜潜入北境,务必将此信亲手交给林锐,若遇阻拦,可亮此印为凭。”秦风接过书信与铜印,躬身领命而去。安排妥当,沈惊鸿才觉一阵疲惫袭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清晨朝议到此刻,已整整一日水米未进,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统领,先用些吃食吧。”苏绾端着食盒走进来,食盒中一碗热粥冒着袅袅热气,旁侧两碟小菜——酱拌黄瓜清爽可口,卤味牛肉切得薄如纸。沈惊鸿接过粥碗,白瓷碗壁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刚舀起一勺,亲卫已快步闯入堂内,单膝跪地:“统领,萧将军到访,说有北境紧急军情禀报!”沈惊鸿立刻放下粥碗,起身道:“快请进来!”

萧玦大步走进堂内,银甲上还凝着夜露,寒气扑面而来,他将一份军报拍在桌案上,声音带着急促:“沈统领,刚收到雁门关急报,宁王已派五万大军南下,前锋骑兵已抵达雁门关外三十里处,营寨连绵数里,扬言三日内必破雁门!”沈惊鸿拿起军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宁王动作竟如此迅疾,比她预判的早了整整十日。“京中禁军此刻部署如何?”她抬眸问道,目光锐利如刀。

“我已命副将李威率两万禁军驰援雁门关,加固城防挖掘战壕。但雁门关现有守军仅三万,宁王五万大军压境,且多是常年征战的边军,恐难支撑三日。”萧玦眉头紧锁,甲叶因握拳而轻轻碰撞,“我明日便率亲卫启程北上,亲自镇守雁门关。”沈惊鸿点头,玄袖轻拂过军报:“萧将军放心,京中之事有我。我会加紧肃清内奸,协调户部筹备粮草,绝不让你在北境孤军奋战。”她顿了顿,想起结纳册上的记载,“还有一事,慈宁宫有两名宫女被秦嬷嬷收买,是宁王安插在太后身边的眼线,我需即刻入宫排查,迟则生变。”

萧玦快步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薄茧带着沙场的温度:“夜深露重,宫中路径复杂,我派十名亲卫护送你,若遇异动,可放响箭为号。”沈惊鸿轻轻抽回手腕,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放心,我自幼随父习武,寻常刺客近不了我身。”她换上天青色宫女服饰,将绣春刀藏于袖中,由亲卫护送着从皇宫侧门潜入。此时夜已深沉,宫道两侧的宫灯昏黄,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远远传来,灯笼光影在宫墙上投下晃动的剪影,静谧中藏着暗涌。

慈宁宫内龙涎香与檀香交织,灯火通明如昼,太后并未安歇,正坐在紫檀木案前翻阅那封宁王的亲笔信,凤目微闭,神色难辨。见沈惊鸿进来,她抬手示意内侍退下,招手道:“惊鸿,你来了。”沈惊鸿躬身行礼:“太后,臣深夜入宫,是为排查慈宁宫眼线。结纳册记载,有两名贴身宫女被秦嬷嬷收买,若不除之,恐对太后不利。”太后叹了口气,凤音里带着疲惫:“哀家也正为此事烦心。这两名宫女随哀家多年,从潜邸一直到慈宁宫,哀家待她们如亲女,竟不知是养虎为患。”

太后即刻命内侍将慈宁宫所有宫女召集至庭院,三十余名宫女垂首而立,衣袂轻扫地面,寂静无声。沈惊鸿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队列,根据结纳册记载,两名眼线名为春桃、秋月,皆是太后的贴身宫女,负责照料饮食起居。她逐一观察宫女神色,多数人面带茫然,唯有站在队尾的两名宫女,身形微颤,双手交握于袖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与其他宫女的镇定截然不同。

“春桃、秋月何在?”沈惊鸿沉声喝问,声音在夜空中带着穿透力。那两名颤抖的宫女身体一僵,缓缓从队列中走出,屈膝行礼:“奴婢在。”沈惊鸿缓步走到她们面前,目光如寒刃般直视其眼底:“秦嬷嬷已被擒获,其结纳册中清清楚楚记载,你二人被她收买,每日将太后与陛下的起居言行告知于她,再由她传递给宁王。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吗?”春桃与秋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至太后面前,连连磕头:“太后饶命!沈统领饶命!奴婢是被逼的!宁王以奴婢家人性命相要挟,若不从,便要将奴婢满门屠戮啊!”

“你们具体传递了哪些消息?”沈惊鸿追问,脚尖轻点地面。春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断断续续:“奴婢……奴婢只是将太后何时进食、何时就寝,陛下的课业进度告知秦嬷嬷,其他的……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啊!”秋月也连连附和:“是啊太后!奴婢从未参与谋逆之事,求太后开恩,饶了奴婢性命!”太后闭眸片刻,再睁眼时,凤目中已无半分温情,冷声道:“将二人打入天牢,由昭雪司严加审讯!若有半句隐瞒,杖毙论处!”

处置完宫女,沈惊鸿刚要告辞,太后突然叫住她:“惊鸿,哀家有一事,需对你言明。”她起身走到书架前,转动一本《论语》的书脊,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暗格,暗格内放着一具鎏金锦盒。太后取出锦盒,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羊脂白玉佩,玉上刻着“宁”字,玉纹温润,显然是常年佩戴之物。“这是宁王当年赠予哀家的定情信物。”太后凤音里裹着陈年霜雪般的涩意,“哀家与他自幼相识,曾有过一段情分。但先帝对哀家恩重如山,登基后立哀家为后,哀家早已断了念想,将此佩封存至今。宁王此次谋逆,哀家痛心疾首,却也绝不会因旧情姑息。”

沈惊鸿心中巨震——她从未想过,太后竟与宁王有过这样的过往。“太后深明大义,臣敬佩不已。”她躬身道。太后将玉佩交给她:“这枚玉佩你拿着,若日后与宁王对峙,或许能派上用场。哀家知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但哀家和陛下都相信你。”沈惊鸿接过玉佩,入手温润,却觉得重逾千斤——这枚玉佩,承载着太后的过往,也承载着皇室的信任。

出宫时,已是凌晨。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鸡鸣声。萧玦的亲卫还在宫外等候,见她出来,连忙上前:“统领,没事吧?”沈惊鸿摇头,目光望向北方——那里,战火即将燃起;那里,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但她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相信她的陛下和太后,有并肩作战的萧玦,有忠诚的昭雪司属官和亲卫,还有天下渴望太平的百姓。

回到昭雪司,刚要休息,密探突然连夜赶回,带来了林锐的回信。信中说,他早已不满宁王的所作所为,愿意归顺朝廷,但希望朝廷能尽快救出他的女儿。沈惊鸿立刻将消息告知萧玦,萧玦大喜:“有林锐为内应,破宁王大军便有了七成把握!我明日启程时,带一支精锐小队潜入北境,救出林锐的女儿。”

次日清晨,萧玦率三万亲卫启程北上。城门口,沈惊鸿亲自送行。萧玦勒住马缰,回头望向她,银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沈统领,京中之事就拜托你了。”沈惊鸿点头,递上一个锦盒:“这里面是先帝龙袍的碎片和宁王的书信,你带在身边,若遇到北境各州府将领,可出示这些证据,争取他们的支持。”她顿了顿,“一路小心,我在京中等你凯旋。”

萧玦接过锦盒,郑重颔首,随即挥鞭大喝:“出发!”三万亲卫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马蹄声如雷,朝着北方疾驰而去。沈惊鸿站在城门口,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返回昭雪司——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清理京中剩余的内奸、协调户部筹备粮草、安抚民心、等待北境的消息……

刚回到昭雪司,苏绾便急匆匆跑来:“统领,不好了!天牢传来消息,春桃和秋月被人灭口了!”沈惊鸿眸色骤冷:“是谁干的?”“天牢守卫说,昨夜有一名蒙面人闯入,武功极高,杀了春桃和秋月后便消失了。现场只留下一枚刻着‘宁’字的令牌。”苏绾递过令牌。沈惊鸿接过令牌,与太后交给她的玉佩上的“宁”字一模一样——这是宁王的信物。

“宁王竟在京中还藏有如此厉害的杀手。”沈惊鸿沉声道,“看来京中的内奸还未清理干净。苏绾,立刻传令下去,加强昭雪司和皇宫的守卫,同时彻查京中所有与宁王有牵连的官员,哪怕是皇亲国戚,也绝不姑息!”苏绾躬身道:“是,统领!”

沈惊鸿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初开的梅花,心中清楚——宁王在京中安排的杀手,是想阻止她继续深挖内奸;他派大军南下,是想尽快夺取皇位。这场斗争,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但她绝不会退缩,先父的冤屈尚未完全昭雪,先帝的仇还未报,天下的太平还未守护,她必须坚持下去。

正在这时,亲卫来报:“统领,户部尚书求见,说有粮草筹备之事要与你商议。”沈惊鸿整理了一下衣袍,沉声道:“请他进来。”她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无论是北境的刀光剑影,还是京中的暗流涌动,她都必须一一应对,因为她是沈惊鸿,是昭雪司司长,是守护这天下太平的最后一道防线。

户部尚书走进堂内,躬身行礼:“沈统领,北境战事一开,粮草消耗巨大。京中粮仓现存粮草仅够十万大军三个月之用,若战事拖延,恐会出现粮草短缺。”沈惊鸿眉头紧锁——粮草是行军打仗的根本,若粮草短缺,北境大军必败无疑。“可有解决之法?”她问。户部尚书迟疑道:“臣以为,可向京中世家大族借粮,承诺战后加倍偿还。只是……这些世家大族素来与朝廷离心离德,恐不会轻易答应。”

沈惊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若不答应,便以‘通敌’论处!宁王谋逆,京中世家若敢囤积粮草,拒不借粮,便是与宁王同党!”她站起身,“明日一早,我与你一同去拜访各大世家。我就不信,他们敢拿全族的性命冒险!”户部尚书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沈统领胆识过人,臣佩服!”

夜色渐深,昭雪司的灯火依旧明亮。沈惊鸿坐在桌前,翻阅着北境各州府将领的名录,逐一分析他们的背景和立场,寻找可以争取的对象。桌上的茶换了一杯又一杯,烛火燃了一支又一支,直到天边泛起微光,她才放下手中的名录,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窗外,梅花的清香随风飘来,带着一丝寒意,却也让她精神一振。

她走到墙边,看着墙上挂着的天下舆图,手指从京中一路向北,落在雁门关的位置——那里,是萧玦正在坚守的地方;再向北,是宁王的老巢;而京中,是她必须守住的根基。她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父亲,先帝,你们放心,我定会守住这天下,不让你们的心血白费。”

次日清晨,沈惊鸿与户部尚书一同拜访京中最大的世家——崔家。崔家世代为官,势力庞大,家中囤积的粮草足够五万大军一年之用。崔家家主崔鸿远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他坐在主位,端着茶杯,慢悠悠道:“沈统领,借粮之事非同小可,需容老夫与族中长老商议一番。”

“崔家主,此事刻不容缓。”沈惊鸿直视着他,“宁王大军已抵达雁门关,若粮草短缺,雁门关失守,京中危在旦夕。崔家世代受朝廷恩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叛军攻入京城,毁了这百年基业?”她取出宁王的书信,“这是宁王写给京中内奸的密信,信中言,若他登基,便会削夺各大世家的封地和特权。崔家主,你以为宁王登基后,会容得下崔家这样的大族吗?”

崔鸿远接过书信,仔细阅读,脸色渐渐凝重。他沉默片刻,突然拍案而起:“老夫明白了!沈统领放心,崔家愿借出粮草十万石!若宁王敢来,老夫还愿组织族中子弟,协助朝廷守城!”沈惊鸿心中一喜:“崔家主深明大义,陛下定会重重嘉奖!”有了崔家带头,其他世家纷纷效仿,不出一日,便借到粮草五十万石,足够十万大军一年之用。

解决了粮草问题,沈惊鸿刚回到昭雪司,便收到了萧玦从北境发来的急报:“已救出林锐之女,林锐率部倒戈,夜袭宁王粮草大营,烧毁粮草三万石。宁王大怒,正率大军猛攻雁门关,请求京中支援。”沈惊鸿立刻进宫,将消息呈给太后和陛下。幼帝急道:“沈统领,快调京中禁军北上支援啊!”

沈惊鸿却摇头:“陛下,京中禁军不能动。宁王在京中还有内奸和杀手,若京中兵力空虚,他们定会趁机作乱。臣有一计,可解雁门关之围。”她俯身低声,将计策告知太后和陛下。太后眼中闪过赞许:“此计甚妙!就依你所言。”

沈惊鸿立刻命人拟旨,封林锐为镇北将军,赐黄金千两,良田百顷;同时,传檄北境各州府将领,言宁王谋逆,弑君盗袍,若能擒获宁王,封王爵,世袭罔替。旨意拟好后,她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北境,同时命京中工匠赶制数百面“镇北将军”的旗帜,在京郊演练,制造京中大军即将北上的假象。

消息传到北境,宁王军中人心惶惶。各州府将领本就对宁王的残暴统治不满,见朝廷旨意丰厚,又听闻京中大军即将北上,纷纷动摇。林锐更是率部在军中散布谣言,说宁王粮草将尽,必败无疑。宁王麾下的几名将领见势不妙,偷偷率部投降。宁王兵力大损,再也无力攻打雁门关,只能下令撤军,退回老巢。

沈惊鸿收到雁门关解围的消息时,正在审讯京中最后一名内奸——吏部侍郎张敬。张敬是宁王的姐夫,在京中为宁王传递消息多年。他见大势已去,如实招供:“宁王还在京中安排了一名杀手,名叫‘影’,此人武功极高,是宁王的贴身护卫,负责暗杀朝中重臣。春桃和秋月就是他杀的。”

“影现在在哪里?”沈惊鸿追问。张敬摇头:“我不知道。影的身份极为隐秘,除了宁王,没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他只在夜间行动,每次杀人后都会留下一枚‘宁’字令牌。”沈惊鸿心中一沉——这个影,是京中最大的隐患,若不除掉,朝中重臣随时可能遭遇不测。

她立刻命昭雪司和禁军联合排查京中所有可疑人员,同时加强对太后、陛下和朝中重臣的保护。安排好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北境之危暂时解除,但影的存在,以及宁王退回老巢后的反扑,都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夜色再次降临,昭雪司的灯火依旧明亮。沈惊鸿坐在桌前,手中握着太后交给她的“宁”字玉佩,陷入沉思。她知道,这场与宁王的斗争,还远未结束。但她有信心,只要她和萧玦同心协力,只要昭雪司上下一心,就没有破不了的难关,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的梅花上,泛着淡淡的银光,仿佛在预示着,这场风雨过后,必将迎来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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