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是丰收的喧闹，他们之间却仿佛隔开了一小片安静的天地。宋昀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心中鼓胀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等待。
“静姝。”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
“嗯？”燕静姝抬起头，对上他专注而温柔的目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有些话，在我心里很久了。”宋昀看着她，眼神清澈而真诚，“从最初在王府见到你，到后来一同管理皇庄，看着你为那些秧苗忧心，为每一次丰收雀跃……你的善良，你的努力，你的鲜活，都一点点刻在了我这里。”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燕静姝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我知道我或许不够风趣，也不像某些世家子弟那般懂得讨好女儿家心意，”宋昀继续说着，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但我宋昀在此承诺，若你得允，我必以真心相待，此生不负。你……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燕静姝的心砰砰直跳，像是揣了只兔子。她想起初见他时的温文尔雅，想起他一次次在她遇到困难时无声的支持，想起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寻他的身影。她之前对林三公子那点朦胧的好感，与此刻心中的喜悦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宋昀耳中：“我……我愿意的。”
简单的几个字，让宋昀悬着的心稳稳落下，巨大的喜悦将他淹没。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燕静姝没有挣脱，只是脸颊更红了。
丰收的喜悦之上，又添了一重甜蜜。
西郊秘密庄园再次忙碌起来，只是这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硝石硫磺的刺鼻味，而是各种矿石粉末和高温煅烧后的独特气息。
工棚内堆满了墨家和鲁大师动用关系搜集来的各式矿石：石灰石、粘土、铁矿渣，甚至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几个核心弟子在宋知画的指导下，按照不同的比例将这些原料混合，研磨成粉，然后送入特制的小窑炉中进行煅烧。
温度是关键。一开始，不是温度不够，烧出的粉末遇水毫无反应，就是温度过高，烧成了坚硬的琉璃块，根本无法研磨。
“不行，粘度不够，一捏就散。”鲁大师捏着一块刚刚用新配方试制的“水泥块”，手指稍一用力，那灰块就碎成了渣。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到底是哪里不对？比例还是火候？”
墨青则更细致，他正在记录每一次试验的配比、温度和时间，并与成品的状态进行对比。“宋姑娘，你看这一批，煅烧温度比上一批提高了五十度，似乎凝结速度更快了些，但坚固度依然不足。”
宋知画脸上也沾了些灰渍，她看着记录册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眉头微蹙。“方向应该没错。可能是石灰石和粘土的比例还需要调整，或者……我们缺少某种能激发其活性的关键成分。”她想起前世知识中关于石膏的模糊记忆，“试试加入少量煅烧过的石膏粉，或许能调节凝结时间。”
日子在一次次失败、调整、再试验中流逝。工棚里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失败品。有人开始私下嘀咕，觉得这“水泥”比火药还难捉摸。
直到一个半月后的黄昏。
一个年轻墨家弟子像往常一样，用新出炉的灰色粉末加水调成糊状，仔细地涂抹在两块砖石的缝隙间。这一次，泥浆呈现出一种细腻而粘稠的质感，很好地填充了缝隙。
第二天清晨，那弟子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宋知画临时的书房，声音因为激动而结巴：“先……先生！成了！您快去看！那块砖……我用手掰，用石头敲，它……它纹丝不动！粘得死死的！”
宋知画、墨青和鲁大师立刻赶到工棚。只见昨天涂抹了水泥浆的砖缝，此刻已经变成坚硬的灰色固体，与砖石牢牢地结合在一起。鲁大师拿起旁边的大锤，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砸了下去！
“铛！”一声闷响，被水泥粘合的两块砖石连接处完好无损，反倒是旁边的旧砖被震落了些许碎屑。
现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鲁大师激动得满脸通红，抓着那把大锤的手都在抖。
墨青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看向宋知画：“宋姑娘，此物若能量产，其意义……恐怕不亚于火药。”
宋知画抚摸着那坚硬冰凉的水泥接缝，心中也涌起一股成就感。她沉声道：“这只是第一步。我们需要测试它在不同环境下的表现，优化配方，制定标准。但至少，我们证明了这条路，走得通。”
五皇子府书房内，炭火哔剥作响，驱散着初冬的寒意。燕承亮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份关于火器营操练的章程，目光却有些游离。
林弘轩坐在他对面，灌了口热茶，咂咂嘴道：“殿下，您回来也有段日子了，就没想过……去看看宋姑娘？听说顾侍郎家那位嫡子，顾世杰，可是隔三差五就往靖安侯府送东西，有时是孤本医书，有时是新奇的海外种子，殷勤得很。”
燕承亮翻动章程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没有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林弘轩放下茶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殿下，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说话直。宋姑娘……跟咱们见过的所有贵女都不一样。她能让您重新站起来，能让地里多长一季粮食，能造出改变战局的火药。这心性，这才智，这手本事……”他摇摇头，语气带着惋惜，“燕博文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白白糟蹋了。如今宋姑娘算是跳出火坑了，可盯着她的人家，只怕也不少。虽说叶夫人都以‘孩子还小，无心再嫁’为由挡了回去，可难保有哪家真有诚意，或者她自己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