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从街道办和轧钢厂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心里的火气憋得快要从七窍里喷出来。
他坐在自家东厢房的破椅子上,眼神阴鸷地盯着对面许富贵家的方向,脑子里翻江倒海般闪过无数个能把许家父子碾成渣的毒计。
可想了半天,他颓然地发现,这些计谋个个精妙绝伦,却偏偏都缺了最关键的一环——人手。
他现在是光杆司令一个,名声虽然靠着“精神病”这块遮羞布勉强糊弄过去了一些,但威信早已扫地。
院里那些墙头草,现在都看着许富贵的脸色呢。
“得有人…得有个能打的…”易中海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对啊,怎么把那尊“老祖宗”和那个“傻了吧唧”的打手给忘了。
聋老太太,还有傻柱。
聋老太太是他多年经营起来的“护身符”,有她站台,自己在院里的“正统”地位就能多几分底气。
而傻柱…那可是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头号打手兼养老备选,虽然之前因为种种龃龉生了嫌隙,但那小子脑子直、重感情,只要自己放下身段,挥舞起道德大棒,再辅以怀柔策略,不怕他不回心转意。
说干就干。
易中海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一旁正在纳鞋底的一大妈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手指。
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许富贵之前的威胁——要是易中海再敢去找茬,就把他们那点见不得光的事全抖出来。
她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拽住易中海的胳膊。
“你又干嘛去!”一大妈的声音带着哭腔,脸色煞白,“刚回来就不能消停会儿吗?是不是又要去找许富贵?”
易中海被拽得一趔趄,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眉头拧成了疙瘩:“你一天天总拽着我不让出门,你想干啥?我人都回来了,还能飞了不成!我去看看聋老太太,这总行了吧?”
一大妈顿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道能说“我给你戴了绿帽怕你去送死然后事情败露”吗?她只能把满腹的恐慌和委屈咽回肚子里,讷讷地松开手,低声道:“那…那你快去快回吧。”
易中海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觉得这婆娘自从他回来后就越发古怪,总是神神叨叨、畏首畏尾的。
他没多想,只当她是被自己之前发病的样子吓破了胆,整了整衣领,揣着一肚子算计出了门。
来到后院聋老太太那间低矮的小屋,易中海脸上瞬间堆起了惯有的、带着几分恭敬和孺慕的笑容。
“老太太,我来看您了!”他掀开门帘,声音刻意放得柔和。
聋老太太正靠在床头打盹,闻声睁开浑浊的老眼,看清是易中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她撑着坐起身,慢悠悠道:“是中海啊…你…你这是真好了?”
“好了好了,全好了!”易中海连忙凑上前,拿出那份盖着红戳的证明,像献宝一样递过去,“您看,医院开的证明,我这病啊,彻底康复了!之前那是…那是脑袋不清醒,给组织添麻烦了,也让您老跟着操心。”
聋老太太眯着眼,象征性地看了看那张纸。
易中海回来,她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这几个月易中海不在,许富贵当家,她这“老祖宗”的待遇明显不如从前,存在感急剧下降,要不是之前傻柱那场大乱斗闹得鸡飞狗跳,院里快没人记得她这号人物了。
易中海好歹是她经营多年的“养老人”,他回来了,自己的地位或许能重新稳固些。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聋老太太脸上露出些许真切的笑容,“回来就安生过日子,别再生事了。”
“哎,我听您的。”易中海恭顺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开始诉苦,“老太太,您是不知道啊,我这一回来,院里都变样了。许富贵他…他把院里搞得乌烟瘴气,我这看着心里急啊!我寻思着,怎么也得把咱院里这风气给正过来…”
聋老太太人老成精,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想重新掌权呢。
她沉吟着,没有立刻接话。
易中海观察着她的神色,又加了把火:“老太太,以后还得您多给我撑撑腰,有您坐镇,我这心里才踏实。咱们院,不能由着某些人胡来不是?”
聋老太太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毕竟她和易中海是利益共同体。
但她心里终究还有个疙瘩,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问道:“中海啊,你老实跟我说…之前你没进去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后院韩家那小子搞的鬼…这话,到底有几分真?还是说你那会儿…真是病得厉害,胡言乱语?”
易中海心里猛地一揪,韩亮这个名字像根毒刺扎在他心口。恨意如同毒液般瞬间弥漫开来,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就是那个小畜生害的我。
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韩亮那诡异莫测的手段,他亲身领教过,简直非人力所能及。
跟聋老太太说了又能怎样?
她会信吗?
就算信了,她一个快入土的老太婆,又能拿韩亮怎么样?
打草惊蛇反而可能引来更可怕的报复。
不能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易中海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语气变得含糊:“咳…那都是我精神病发作,脑袋不清楚瞎说的…您可别当真。行了老太太,您歇着,我先去忙点别的事儿。”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聋老太太的小屋。
聋老太太看着他那匆忙的背影,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她活了大几十年,什么稀奇事没听过见过?
易中海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和恐惧,不像完全是装的。
可…妖法?
这也太荒谬了。
她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把这归结于易中海病后心有余悸,自己吓自己。
搞定了聋老太太这块“金字招牌”,易中海信心恢复了不少,下一步,就是拿下关键人物——傻柱。
他整了整神色,摆出那副惯有的、看似温和公正的面孔,踱步来到了中院正房,傻柱家。
傻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咧着嘴傻笑,口水都快流到耳朵根了。
他正做着左拥右抱的美梦呢,一会儿是秦淮茹那丰腴的身段对他巧笑倩兮,一会儿又是冯宝宝那俏丽的脸蛋对他含情脉脉,美得他冒泡。
正美滋滋着呢,门帘一响,易中海那张老脸探了进来。
傻柱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哟,一大爷,您这大忙人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坐吧。”
他连身子都懒得动一下,只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板凳。
易中海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下,先是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堆起慈祥又带着几分落寞的笑容:“柱子,好久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了。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心吗?”
傻柱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绕弯子:“挺好,饿不死。”
易中海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继续他的表演,语气变得愈发痛心疾首:“柱子啊,你还信一大爷不?咱们爷俩以前是多好的关系,怎么就…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我一想起来,这心里就跟刀绞似的…”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傻柱那股憋了许久的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指着易中海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我信你个鬼!你个老杂毛!少在这儿跟我装蒜!你自个儿干的那些缺德事你忘了?你差点侮辱了秦姐!我打你那都是轻的!还有,贾东旭都死多少年了?你他妈还一直克扣我爸给我的抚养费!你他妈安的什么心?把我当傻子耍,给你当养老备胎是不是!”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砸得易中海老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心头火起,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他不能发火,至少现在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看起来更加悔恨和无奈,甚至还硬生生挤出了两滴浑浊的老泪。
“柱子…你骂得对,骂得好…”易中海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是一大爷不对,是一大爷混蛋…可…可那都是我精神病发作,身不由己啊!那会儿我脑子是糊涂的,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他一边抹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偷偷观察傻柱的反应,见傻柱虽然依旧怒气冲冲,但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
易中海心中暗喜,知道有门儿,赶紧趁热打铁:
“是,我是瞒了你抚养费的事,这是一大爷私心重,我对不住你…可我不是把存折都给你了吗?那是我一辈子的积蓄啊,柱子,这还不够补偿你吗?”
他顿了顿,伸手指着自己花白的头发,捶打着胸口,声音愈发凄楚:“你看看一大爷,看看我!头发都白了,没几年好活头了!我算计你,我图个啥啊?等我两眼一闭,腿一蹬,我那房子,我留下的那点家底,不还都是你的?我害你了吗?我那是…那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待啊!”
这一番声情并茂、连哄带骗加道德绑架的组合拳下来,傻柱直接被打懵了。
他愣愣地看着易中海那副“老无所依、悔不当初”的可怜相,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是啊,易中海虽然坑过他,忽悠他养老,但平时也确实没少接济他,工作上也算关照。
那存折…虽然本来就是自己的钱,但易中海好歹是还回来了,还搭上了他自个儿不少积蓄…再说,他都这么老了,还是个“病人”,自己跟他较什么劲呢?他死了,房子什么的,好像…好像还真是自己的?
傻柱那颗简单又带着点愚孝的脑子,开始自动为易中海找起理由来。
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纠结和动摇。
他嘴唇嚅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又抹不开面子,最后瓮声瓮气地说道:“那…那行吧…一大爷,我…我确实是有点不好,说话冲了点…那您今天来,到底是想干啥呀?”
易中海是何等老奸巨猾,一看傻柱这态度,立刻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痛心又欣慰的表情。
“柱子,你能这么想,一大爷这心里就暖和了。”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柱子,咱们爷俩,说到底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看看现在院里,许家父子那是什么玩意儿?许富贵,阴险狡诈!许大茂,坏得流脓!满肚子坏水!他们当家,这院里能有好了?”
傻柱一听“许大茂”三个字,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对许大茂的感觉复杂到了极点,既有生理性的厌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膈应。
再想到许富贵那副骷髅样,更是觉得这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跟易中海比起来,似乎…似乎还是易中海顺眼点?
“许大茂那孙子…”傻柱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
易中海见状,心中大定,立刻抛出最终目的:“所以啊,柱子,你得帮一大爷!帮一大爷重新拿回那一大爷的位子!只有这样,咱们院才能恢复清净!你放心,等一大爷重新管事,肯定亏待不了你!以后咱爷俩好好的,互相帮衬,行不行?”
傻柱皱着眉头,权衡利弊。
对付许家父子,他是一百个愿意。
而且易中海重新上台,有聋老太太支持,好像也确实比许富贵当家强点…至少,能恶心死许大茂那个变态。
想到这里,傻柱把心一横,粗声粗气地说道:“那…那好吧,一大爷!我帮你!但咱们可说好了,你以后要是再骗我,或者再做对不起我的事儿,可别怪我傻柱翻脸不认人,再揍你我可不会手软!”
“哎哟!我的好柱子!”易中海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这次倒是带了几分真情实感——当然是对于找到打手的喜悦。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傻柱紧紧抱住,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你放心!一大爷以后要是再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叫我天打五雷轰!咱爷俩以后好好的,好好的!”
傻柱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过了。
易中海身上那股老人味和淡淡的肥皂味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但这久违的、看似毫无保留的“亲情”流露,却像一颗投入他心湖的石子,荡起了层层涟漪。
他鼻子一酸,僵硬的手臂慢慢抬起,也抱住了易中海干瘦的身体。
两人就这么在昏暗的房间里相拥着,一副“父慈子孝”、冰释前嫌的感人画面。
然而,在这看似温情的表象下,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思。
傻柱沉浸在一种“浪子回头”、“重获亲情”的虚假感动中。
而易中海,感受着傻柱那结实的臂膀和充沛的体力,心里却在冷笑着盘算:
傻柱子啊傻柱子,你还是这么蠢这么好骗。
先借着你这把刀,除掉许家父子那两个绊脚石。
等老夫重新坐稳了一大爷的宝座,掌控了全院…哼,到时候,你这把用旧了的刀,是留着继续碍眼,还是找个机会彻底废掉…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杀猪?
没错,就是杀猪!
易中海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嘴角在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四合院上空,无形的硝烟开始弥漫。
易中海拉拢了聋老太太,重新捆绑了傻柱,他的反击,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