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空间还在,对于沈凌峰来说,这可是大好事。
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芥子空间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过之前那已经快扩张到一个樟木箱大小的空间,不知为何,竟缩水成了最初那小小的样子。
空间的中央,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麻雀正蜷缩其中。
它双目紧闭,羽毛紧凑而整洁,胸膛没有丝毫起伏,仿佛一件最精巧的标本。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空间里原本放着的那些林林散散钞票和票据,还有十多个用来应急的罐头全都消失不见了。
幸好那些紧要的东西都被他放在了青砖小院的密室里,否则的话……
还没等他继续感慨,一阵剧烈的摇晃,将沈凌峰的思绪粗暴地拽回了现实。
他那脆弱的脖颈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脑袋,瘦骨嶙峋的肩膀被一双大手顺着惯性来回晃动,骨头缝里都透出酸痛。
“咳……咳……疼……”
沈凌峰费力地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陈石头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脸上狂喜的表情瞬间化为了惊慌和自责。
“啊!小峰,对不住,对不住!大师兄……大师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高兴了!”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沈凌峰,高大的身躯微微弓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小峰,饿了吧,大师兄给你弄吃的去!你等着,等着啊!”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转身就想往外跑,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样子说不出的笨拙又可爱。
沈凌峰斜斜地靠在土坯墙上,眼中满是师兄话语中那份真挚的关切,以及……一股无法忽视的饥饿感。
那是一种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融化掉的灼烧感,从胃里升起,瞬间席卷了全身。
两年多身体的亏空,远远不是一碗河蚌汤所能弥补的。
没过多久,陈石头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小峰,快,多吃点!”
这不是后世那种精白面粉做成的馒头,颜色泛着微黄,表面也不甚光滑,甚至能看到些许麸皮的影子。
但在沈凌峰的眼中,这便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
那股朴实的麦香混合着热腾腾的蒸汽,钻入鼻腔,仿佛一道催命符,让他腹中的饥饿感瞬间暴涨到了极致。
他颤抖着伸出皮包骨头的小手,接过了那两个堪称“沉重”的馒头。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带来了一丝踏实的安全感。
沈凌峰迫不及待地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大口。
馒头并不松软,反而有些扎实,需要费力咀嚼。但当那粗糙的口感被唾液浸润,一股粮食特有的甘甜便在味蕾上化开。
太香了。
香得让他想哭。
那温热的、带着嚼劲的食物顺着喉咙滑下,落入早已空空如也的胃袋。
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起,瞬间驱散了些许灼烧般的饥饿,让他舒服得几欲呻吟出声。
“慢点吃,小峰,别噎着。”
陈石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蹲在床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凌峰的脸,嘴角咧着,露出憨厚的傻笑,仿佛吃馒头的人是他自己。
沈凌峰的咀嚼动作慢了下来。
他看到,大师兄在说话的时候,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除了关切,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对于没有固定收入的大师兄来说,这两个馒头,其分量何其之重。
买这两个馒头的钱,或许就是他在码头上扛一整天麻袋换来的血汗钱。
一股比食物的热度更加滚烫的暖流涌上心头。
沈凌峰前世见惯了人心诡谲、利益交换的风水大师,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的善意。
他将手里还剩大半的馒头,递到陈石头嘴边,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师兄……吃。”
陈石头愣了一下,随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后退:“不不不,我不饿!师兄力气大,扛饿!你身子虚,你快吃,都吃了!”
看着大师兄那张写满了“你吃饱我就高兴”的质朴脸庞,沈凌峰没有再坚持。
他知道,对大师兄这样的人来说,接受他的好意,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他低头,一口一口,认真地将剩下的馒头吃完。
一个馒头下肚,胃里终于有了些东西,虽然那股深植于骨髓的饥饿感远未消除,但至少不再那么撕心裂肺。
身体的能量仿佛也恢复了一丝,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散架的虚弱。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歪,就要睡去。
陈石头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把另一个馒头,宝贝似的放在他的身边,然后才伸手,轻轻将他扶着躺下,盖上那床满是补丁的薄被。
“睡吧,小峰。”大师兄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睡一觉,醒了就好了。馒头在这儿,等你睡醒了再吃。”
沈凌峰闭上了眼睛,在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一个清晰的念头在神魂深处立下。
师父,师兄……
从今天起,换我来。
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带着你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
樱花国,内阁情报本部。
一名身穿和服,头发灰白的男人,正眉头紧锁,襟危坐于榻榻米之上。
他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份薄薄的卷宗,封皮上用汉字写着两个醒目的红字——“绝密”。
房间的木门被无声地拉开,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人快步走入,恭敬地跪伏在地,头几乎贴到了地面。
“说吧,田中。”和服男人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报告部长!”田中不敢抬头,声音里压抑着一丝颤抖,“自从两年前,独狼发来最后一次电报之后,就音讯全无,我怀疑他已经……玉碎了。”
和服男人,内阁情报调查室的最高负责人——北辰圭吾,终于缓缓转过头。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像寒冬里冰柱,锐利而冰冷。
“玉碎?”北辰圭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田中,那是用来安抚家属的词。在我们这里,只有成功,或者失败。独狼,是失败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卷宗,那上面,除了“绝密”二字,还有一个代号——“天照”。
“‘天照计划’是安藤大师精心设计的,旨在盗取沪渎龙脉的气运。”
北辰圭吾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砸在田中的心头。
“气运?”田中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部长,这……这不过是那个国度的虚妄传说……”
“虚妄?”北辰圭吾冷笑一声,他轻轻地拍打着那份“天照”卷宗,“田中,你以为我们每年拨付给‘神道研究室’的巨额经费,是为了研究神话故事吗?你以为安藤大师毕生的心血,只是为了一个传说?”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般割在田中的脸上:“战争的失败,不仅仅是军事和经济的失败。安藤大师的推演,早已算到了这一点。他们的‘龙脉’,就是我们‘地灵’。一条沉睡的、衰弱的龙脉,依旧蕴含着一个国度最根本的生机。只要将它盗取,嫁接到我们的国土之上,帝国的复兴将指日可待!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要将其彻底斩断!让那条沉睡的龙,永远在淤泥里腐烂,再也无法苏醒!”
田中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龙脉、气运……这些词汇像是来自古老传说中的呓语,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冲撞着他所接受的一切现代教育。
他毕业于帝国大学,信奉的是数据、逻辑和科学,可现在,他的顶头上司,帝国情报界的最高掌权者,却在谈论神鬼之事。
北辰圭吾似乎很享受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缓缓站起身,和服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东亚地图,他那干枯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上海的位置。
“十多年前,安藤大师路过上海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丝泄露的龙脉之气。”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透过地图,嗅到那遥远国度的气息,“……那是一丝极其微弱,却又纯粹到惊人的力量。安藤大师认为这条龙脉,虽然因为国运衰败而陷入沉睡,但它的根基仍在。只要有一丝机会,它就可能苏醒。”
“只要独狼发现这处‘泄气’的节点,再安排专业的阴阳师,便能布下‘窃龙换脉’的大阵,以‘嫁接’之术,将那条龙的气运,源源不断地引渡到帝国本土!”
北辰圭吾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难以遏制的狂热,但很快又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现在看来,他还是失败了。”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桌案后坐下,和服的宽大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阴影。
“所以,田中。”北辰圭吾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现在开始启动‘天照计划’的备用方案。”
“部长,你说的是……”
“是的。”北辰圭吾轻轻敲了敲桌面,“唤醒那些‘石龟’。”
“石龟”是内阁情报调查室对于那些潜伏十年以上,已经完全融入当地社会,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身份的顶级特工的代号。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
“部长,动用‘石龟’的代价太大了!会不会……”
“代价?”北辰圭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田中,这件事关系到帝国的复兴大业!为了帝国的复兴,任何代价都是微不足道的。”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