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晨光里的空白小节
林溪把新胶卷推进相机时，指腹蹭到了暗盒上的银杏印记，浅黄的脉络像串没写完的音符。沈慕言正踮脚把嵌着新旧胶片的相框挂在琴房的墙上，晨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过来，刚好在相框边缘描出道金边，把老照片里的月牙和新胶片里的银辉晕成一片暖白。
“周老说得对，”林溪举着相机退后两步，镜头对准相框，“留着空白才好续写——你看这金边，多像给歌谱加的小节线。”
沈慕言从墙上下来，凑到镜头里看：“那得在空白处加点‘新音符’。”他转身从琴凳下拖出个纸箱，里面是这些天攒的零碎：半片银杏叶标本、《银杏扑棱》的手写谱草稿、暗房里用剩的显影液瓶盖，甚至还有林溪摔屁墩儿时沾了叶渣的裙摆碎片。
“这是干嘛？”林溪笑着挑眉。
“做个‘时光拼贴板’。”沈慕言把纸箱里的东西往相框下方的空白墙上摆，“把零碎的日子贴上去，空白就成了藏惊喜的地方。”他把那片沾了叶渣的裙摆碎片贴在相框右下角，刚好挨着老照片里奶奶的衣角，“你看，这算不算跨时代的‘撞衫’？”
林溪笑得直不起腰，举着相机连拍：“算！还得给这‘撞衫’配段专属旋律。”她坐在钢琴前，指尖落在琴键上，弹出段轻快的音阶，像风吹过拼贴板上的碎纸片。
正闹着，周老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出炉的桂花糕，热气裹着甜香漫开来。“刚路过厨房，张姐说你们准在这儿折腾。”他把竹篮放在拼贴板旁，目光落在墙上的零碎上，忽然指着那个显影液瓶盖，“这盖子的纹路，倒像你奶奶当年弹断的那根琴弦。”
林溪拿起瓶盖对着光看，果然，塑料边缘磨损的痕迹弯弯曲曲，像根绷断的弦。她忽然有了主意，把瓶盖贴在相框左侧的空白处，又在旁边粘了根新的钢琴弦：“这样就成了‘断弦与新音’，旧的痕迹和新的声响凑成一对儿。”
沈慕言看着墙上渐渐丰满的拼贴板，忽然在空白处贴了张便签，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音符，旁边写着“未完待续”。“这是今天的空白小节，”他笑着说，“等傍晚拍了夕阳，就来填新内容。”
周老拿起块桂花糕，看着两个年轻人在晨光里忙碌，忽然轻声说：“当年我和你奶奶也有这么块墙，贴满了她拍坏的胶片、我写废的谱子。后来搬家时没舍得扔，现在想来，那些‘坏东西’才是最珍贵的——它们记着我们怎么把错音改成歌，把废片拍成诗。”
林溪举着相机，把周老的身影和拼贴板一起框进镜头。晨光在老人的白发上跳动，像给时光的歌谱加了串温柔的装饰音。她忽然明白，所谓空白，从不是残缺，而是给日子留的呼吸口，让每段新的时光都能带着旧的温度，慢慢舒展成自己的模样。
沈慕言不知何时站到了钢琴旁，指尖弹出段新的旋律，混着林溪按快门的轻响、周老咬桂花糕的细碎声，还有窗外风吹银杏叶的沙沙声，在晨光里织成段松散的调子。
“这叫什么？”林溪放下相机问。
“就叫《空白小节》吧。”沈慕言笑着偏头看她，“专门给没写完的日子留的调子。”
拼贴板上的便签在风里轻轻晃，“未完待续”四个字被晨光晒得发亮。林溪忽然想起胶卷里还留着半卷空白，她举起相机，对着墙上的空白处按下快门——
没关系，日子还长，那些没填满的空白，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笑声、琴声、落叶声，还有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所有温柔，慢慢写成最动人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