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老将军和陆明轩与萧彻说完军情,气氛刚刚缓和下来时,一个身影从人群后飞奔而出,带着哭腔喊道:“外祖父!”
正是苏容华。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担忧和后怕,如同乳燕投林般,先是一把抱住了须发皆白的外公李老将军,眼泪簌簌而下,然后又松开他,转向陆明轩,想抱却又碍于礼数,泣不成声:“太好了……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吓死我了……”
李老将军见到外孙女,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傻丫头,哭什么,外公这不是好好的?区区北戎崽子,奈何不了你外公!”
陆明轩被她抓着手臂,感受到她的颤抖和泪水,一贯清冷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和柔和,他放缓了声音:“让苏……让你担心了,我们无事。”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容儿。”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银色铠甲、英气勃勃的年轻将领大步走来,正是苏玉容的大哥苏定方。他刚巡视完防务回来,看到妹妹,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大哥!”苏玉容看到兄长,眼泪流得更凶了,又扑过去抱住苏定方,“大哥,我好想你!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定方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好了好了,这么多人呢,也不怕人笑话。大哥没事,外祖父和明轩也好着呢。”
这一幕兄妹重逢、家人团聚的场景,温馨而感人。一旁的林晚星和萧玉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此刻氛围正好,苏容华情绪激动,陆明轩也明显对她有关切之意,或许可以趁机……制造一个意外?比如假死脱身?这样苏容华就能彻底摆脱妃嫔的身份,和陆明轩远走高飞了。
然而,就在林晚星正想开口,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或者找个借口带苏容华去“安静处休息”以便商量时,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女声,从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后传来:
“将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厚实棉裙、外面罩着不合身的北疆军旧棉袄、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少女探出头来,她手里还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正望着陆明轩。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少女身上。
陆明轩看到那少女,原本因为苏容华的关心而略有柔和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平淡,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他走了过去,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小风?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不是让你在帐内休息吗?”
她……她竟然被陆明轩带到了北疆军营?!
苏容华抓着兄长手臂的手瞬间无力地滑落,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怔怔地看着小风,又看看神色平淡如常的陆明轩,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僵,连哭泣都忘记了,只剩下巨大的、无法言说的震惊和刺痛。
林晚星和萧玉瑶也彻底愣住了,她们所有的计划和设想,在这一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陆明轩竟然……把她带来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场面,瞬间陷入一种极其诡异和尴尬的寂静之中,只有寒风依旧呼啸。
那声“小风”和陆明轩平淡的回应,如同冰水泼入滚油,让现场温馨的气氛瞬间冻结。苏玉容脸色煞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被身旁的苏定方及时扶住。林晚星和萧玉瑶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时刻,李老将军洪亮的声音如同战鼓般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咳咳!都傻站在这里吹冷风干什么?陛下和娘娘舟车劳顿,王爷和郡主也辛苦了!还有容丫头,脸都冻白了!有什么事,进中军大帐说!暖和!”
“对,对,老将军说的是。陛下,娘娘,王爷,请移步中军帐。”陆明轩也立刻反应过来,顺势接口,侧身让开道路,并对那小风低声道,“你先回去。”
小风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目光在萧玉瑶华美的衣饰上停留了一瞬,低下头,捧着碗快步离开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跟着李老将军和陆明轩走向中军大帐。帐内果然比外面暖和许多,炭火烧得正旺。
落座后,李老将军率先开口,神色郑重地对萧彻道:“陛下亲临险地,乃我军莫大荣幸,更是此战必胜之兆!方才末将所言将计就计之策,还请容末将与明轩再为陛下详陈,并禀明最新部署。”
萧彻颔首:“老将军请讲。”
李老将军走到沙盘前,陆明轩在一旁协助讲解,两人的配合默契无比,瞬间将众人的思绪拉回了紧张的战场局势上。
“陛下请看,”李老将军指着沙盘上黑风坳的地形,“北戎狡诈,此次不知从何处寻来邪术,以诡异符号和迷烟乱我军心,企图将我大军逼入这黑风坳绝地。其主力约八万人,由北戎大王子亲自率领,现已分三路,进入外围的‘狼嚎峡’、‘鹰嘴涧’和‘一线天’区域,正试图扎紧口袋,断我粮道,将我军困死于此。”
陆明轩接口,语气冷静而清晰:“然其不知,我军溃败入山乃是假象。入山途中,我军虽佯装慌乱,丢弃部分陈旧军械辎重,甚至派兵士散播恐慌谣言诱敌,但主力未损,建制完整,粮草亦足支半月。此地形于我而言,并非绝地,反是天然屏障与陷阱。”
李老将军接着道,手指在沙盘上几个关键点重重一点:“我军部署如下:苏定方率两万精锐,已秘密潜行至鹰嘴涧上方,备足滚木礌石火油,只待信号,便可截断其退路,并从上方发起攻击!副将赵莽率一万五千人,埋伏于狼嚎峡两侧密林,待敌主力深入,便可拦腰截击!”
陆明轩补充最关键的一环:“而臣率五千最精锐的‘陌刀营’及所有骑兵,就埋伏在这黑风坳出口之后。一旦北戎军久攻不下我军正面防线(由李老将军坐镇),士气受挫,又听闻后方被袭,军心必乱!届时我军正面反击,臣率骑兵与陌刀营从侧翼突出,直插其心脏!三面合围,必可将其主力尽歼于此!”
李老将军哈哈一笑,声震帐篷:“北戎崽子想瓮中捉鳖?老子就给他们来个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计划环环相扣,充分利用了地形和敌人的心理,堪称完美。
萧彻听完,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好!老将军果然深谙兵法,此计大善!”他略一沉吟,道:“朕带来的虽只有数十人,但皆是精锐,更携有……一些非常规装备(看了眼林晚星),或可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譬如,那令人致幻的红雾,或许可有应对之法?”
林晚星立刻点头:“我有防毒面具……就是那种能过滤毒烟的特殊面罩,可以分发给突袭的部队。还有强光信号弹,在复杂地形中传递信号比狼烟更迅捷准确。”
萧哲也摩拳擦掌:“皇兄,臣弟愿率我带来的好手,加入陆参军的突袭队伍,定要杀北戎崽子一个片甲不留!”
暗卫齐齐拱手:“愿为陛下前驱!”
李老将军闻言大喜:“陛下有奇物相助,此战更是如虎添翼!如此,我军胜算又添数成!”
详细的作战命令被迅速下达,各方部队开始进行最后的战前准备。中军帐内,战意昂扬,之前因小风出现而带来的尴尬气氛,暂时被这场事关国运的大战所带来的紧张感和使命感所取代。
然而,帐内角落,苏容华依旧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方才那一幕对她造成的冲击,远非一场大战所能轻易掩盖。林晚星和萧玉瑶担忧地看着她,心知此事,恐怕还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