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的余哀,尚未散去。
华夏利剑旅的指挥部,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李云龙一言不发,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沙盘,粗壮的手指攥着那枚从“一线天”缴获的特种岩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咔嚓!”
岩钉下的木质沙盘边缘,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他娘的!”李云龙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桌上,声音嘶哑,“老子现在就带人去!把那条路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帮狗娘养的杂碎给揪出来!”
赵刚的眼眶同样通红,他疲惫地揉着眉心,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老李,冷静点。敌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张大娘……乡亲们……是被我们连累的。”
他的目光转向沈征,话语里是难以掩饰的悲痛与迷茫:“老沈,我们是不是错了?建立这条‘血脉通道’,反而把危险带给了最无辜的百姓……”
“你没错,我也没错。”
沈征的声音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他从李云龙手中,拿过了那枚造型奇特的岩钉。
指挥部的煤油灯下,这枚通体漆黑的岩钉,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我们唯一的错,就是对敌人的凶残,还抱有一丝幻想。”
沈征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岩钉顶端的卡扣结构,那是一种超乎这个时代认知的精密工艺。
“李云龙,你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报复?”
沈征抬眼,目光如刀,直刺李云龙:“不。这是一次宣告。一次精准的、带着极度傲慢的宣告。”
他将岩钉抛给赵刚:“老赵,你看看。这种合金钢,我们的兵工厂能造吗?”
赵刚接住岩钉,入手冰凉沉重。他仔细端详,摇了摇头:“别说造,我连见都没见过。这工艺,恐怕比德国人的还好。”
“没错。”沈征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这不是普通的特种部队。这是一支拥有独立后勤、顶尖装备、甚至超前战术理念的专业‘猎杀单位’。”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那条蜿蜒的“血脉通道”上缓缓划过。
“他们袭击运输队,不是为了那点物资。他们杀害张大娘,也不是单纯的泄愤。”
“他们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在这条我们引以为傲的生命线上,打上一个属于他们的‘印记’。一个告诉我们——‘我来过,我看过,我想杀谁,就杀谁’的印记!”
【系统提示:S+级猎杀单位“雷”,已完成初步战场标记。其指挥官已锁定宿主及核心目标“血脉通道”,反猎杀任务正式开启。】
冰冷的系统音在脑海中响起,印证了沈征的判断。
“这帮狗日的!”李云龙双目欲裂,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偷袭,这是羞辱!是对整个根据地军民意志的公然挑衅!
“老沈!下命令吧!怎么干,你划出道来!老子豁出这条命,也要把这个‘印记’给他们抹了!”
沈征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张更详细的晋西北地形图。
“抹掉?不。”
沈征的声音很轻,却让李云龙和赵刚同时一愣。
“我要让这个‘印记’,变成他们的墓志铭。”
……
与此同时。
太原,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气氛森严。
冈村宁次端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雷”部队的加密电报。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满意的微笑。
“很好。”冈村宁次将电报递给身边的参谋长,“不愧是大本营直属的‘益荒男’,帝国的利刃。”
会议室内,一众日军高级将领传阅着电报,神色各异。
电报内容很简单:
“‘血脉通道’已勘定,坐标确认。完成初步压力测试,支那军反应模式、火力配置已获取。猎物情绪激动,已入彀中。——雷。”
短短几句话,却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一名少将忍不住开口:“司令官阁下,这支‘雷’部队,真的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吗?连‘黑龙’和‘山猫’都折在了沈征手上……”
“他们不一样。”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会议室的角落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普通尉官军服,身材中等,面容普通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他仿佛是阴影的一部分,如果不是他主动开口,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冈村宁次对他却极为客气,微微颔首:“雷鸣君,请讲。”
被称作“雷鸣”的男人,正是S+级猎杀单位“雷”的指挥官。
他缓步走到沙盘前,目光扫过那片被标记为“晋西北根据地”的区域,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处解剖台上的标本。
“‘黑龙’是刺客,‘山猫’是工兵。”雷鸣的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而‘雷’,是猎人。”
“刺客追求一击必杀,工兵追求定点爆破。但猎人,享受的是追逐、戏耍、直到猎物在绝望中耗尽所有力气,然后,再优雅地割断它的喉咙。”
他伸出手指,在“血脉通道”上轻轻一点。
“这条所谓的生命线,在沈征看来,是他的杰作。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他为自己选好的、最完美的坟场。”
“他以为他藏在深山里,我们就找不到他。但他不知道,他每动用一次这条通道,每一次物资运输,每一次人员调动,都在为我们标记他的位置。”
雷鸣的嘴角,扯出一丝近乎残忍的笑意。
“我的部下,已经在这条路上,留下了足够的‘信标’。现在,整条通道对我们而言,再无秘密。”
“接下来,我会一点一点地,敲碎他的骨头。先是他的运输队,然后是他的巡逻队,再然后……是他最精锐的‘狼牙’。”
“我会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足被一个个剪除,让他从愤怒,到惊恐,再到绝望。”
“最后,”雷鸣抬起头,看向冈村宁次,“我会把沈征的头颅,亲自送到司令官阁下的面前。”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雷鸣身上那股冰冷、专业、且视生命如草芥的恐怖气息所震慑。
这根本不是军人。
这是一个以猎杀为艺术的怪物!
冈村宁次满意地点了点头:“雷鸣君,我等你的好消息。整个华北方面军的资源,都将为你敞开。”
……
根据地,指挥部。
沈征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墙上的地图。
赵刚和李云龙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知道,沈征正在进行一次恐怖的沙盘推演。
许久。
沈征终于转过身,眼中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洞悉一切的平静。
“敌人很聪明,也很傲慢。”
“他想把我们的‘血脉通道’,变成他的狩猎场。”
李云龙急道:“那我们怎么办?停掉运输?放弃这条路?”
“不。”沈征摇头,“他想把这里当猎场,那我们就把这个猎场,变成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沈征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代表“狼牙”的蓝色小旗,没有放在通道的任何一个节点,反而插在了距离通道足足有十里地的一处悬崖——鹰愁涧。
“魏和尚的‘狼牙’,从现在开始,消失。”
“什么?”李云龙和魏和尚都愣住了。
“从明面上消失。”沈征解释道,“敌人以为‘狼牙’是我们的王牌,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并吃掉这支队伍。那我们就让他们找不到。”
接着,他又拿起一枚代表李云龙一团的红色旗帜。
“老李,你的部队,从明天开始,分批次,大张旗鼓地沿着‘血脉通道’进行‘武装巡逻’。”
“大张旗鼓?”李云龙不解,“这不是给鬼子当活靶子吗?”
“对,就是当活靶子。”沈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但你们的任务不是打仗,是演戏。白天巡逻,晚上宿营,篝火烧得旺旺的,警戒哨放得稀稀拉拉,给敌人一种我们外强中干、惊慌失措的错觉。”
“这……”李云龙更糊涂了。
沈征没有理他,最后看向赵刚。
“老赵,你负责最重要的部分。把张大娘牺牲的消息,以及我们全旅上下‘义愤填膺’、‘誓要报仇’的情绪,想办法‘泄露’出去。”
“要让敌人相信,我们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变成了一头只会咆哮的无脑野兽。”
赵刚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沈征这是在……示敌以弱?
用整个旅当演员,用所有人的愤怒当伪装,去迷惑那个恐怖的猎人?
“老沈,你到底想干什么?”李云龙忍不住问道。
沈征笑了。
那笑容,看得李云龙和赵刚背后直冒寒气。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李云龙“巡逻”的路线,一路滑到了魏和尚“消失”的鹰愁涧,最后,重重地落在了“血脉通道”中段,一个名为“断魂谷”的绝地。
“猎人,在捕猎大型猎物时,会先试探,再驱赶,最后,会在一个他认为最有利的地形,完成致命一击。”
沈征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
“我要做的,就是让他相信,他已经成功地驱赶了我们这头‘猎物’。”
“然后,在他最得意、最放松、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
沈征的手指,在“断魂谷”上,用力一按。
“让他走进我们为他准备的……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