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
顾建军和顾晚秋的尖叫，几乎要刺破小院的上空。
顾建军慌得六神无主，一把抱住软绵绵倒下的小儿子，冲着旁边的人嘶吼：“快！快把他弄到屋里去！”
顾晚秋吓得嘴唇都没了颜色，颤抖着手去搭把手。
唯有赵美兰，像一尊石雕，立在原地。
她的视线，钉在顾卫国那张因力竭而惨白的脸上，眼神里的情绪翻涌、交织，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一丝心疼，刚才确实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像一根针，轻轻扎了一下。
但只是一下。
她便用钢铁般的意志，将那丝柔软彻底碾碎。
既然亲手将他推上了这张赌桌，就要做好看他输得血本无归的准备。
妇人之仁，只会坏了大事。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仿佛某种坚不可摧的咒语。
院门外，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深海。
王主任与两位监考老师正襟危坐。
他们面前摊开的，正是刚刚收上来的理化综合试卷。
这是最后的审判。
三人的手，不约而同地伸向了顾林深的那一份。
目光触及卷面的瞬间，车厢内响起三道清晰的、猛然抽紧呼吸的声音。
如果说之前的语文和数学，是让他们见识了“天才”。
那么这份理化试卷，则让他们窥见了“神明”的倒影。
卷面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公式，都像经过最精密的仪器打印出来一般，充满了秩序与美感。
所有题目，从选择题到最后的压轴大题，零错误。
真正让他们感到皮肤阵阵发麻的，是顾林深对几道大题的解法。
他完全抛弃了常规思路。
他用了一些堪称“离经叛道”的巧妙方法，将繁复的物理过程与化学反应，简化到了极致。
“这道安培力综合题，标准解法需要列一串复杂的动力学方程，计算过程至少要写满半页纸。”
物理老师的手指点在卷子上，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发飘。
“他……他竟然只用了一个等效模型的思想，三步！仅仅三步就得出了结果！这种思维方式，我只在国家级的物理学研讨会上听过！”
“还有这道化学平衡计算，他引入了微积分的极限思想做近似处理，这根本不是高中生的维度，这是降维打击！”另一位化学老师的语气里充满了惊骇。
王主任凝视着那份堪称艺术品的答卷，大脑一片空白，竟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一个无比强烈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顾林深。
这个名字，未来绝不止会响彻水木大学。
他甚至，有可能改变整个国家的科技格局。
“满分！”
王主任拿起红笔，笔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在卷首重重写下了一个数字——“300”。
理化综合，300分！
加上之前的语文145，数学140，英语148。
顾林深的总分，抵达了一个恐怖到令人窒息的高度——733分！
（总分750）
这个分数，足以让全国任何一所名校为之疯狂。
王主任强行压下心头的狂喜，他深呼吸，再拿起顾卫国那份试卷时，心情沉重得仿佛在托举一块墓碑。
这份卷子，将决定那个家庭的最终命运。
卷面与顾林深的相比，简直是一场灾难。
字迹潦草，多处涂抹修改的墨痕，无声地诉说着考生答题时内心的挣扎与焦灼。
他们从第一题开始批改。
选择题，错了不少，但正确率比预想中要高。
填空题，概念题丢分不多，看得出基础知识被反复夯实过。
真正的考验，在后面的大题。
第一道物理大题，电路分析。
“咦？他的思路竟然是对的！”物理老师发出低低的惊呼，“虽然计算过程很笨拙，但最核心的等效电路图画对了，步骤分能拿到大半。”
第二道化学大题，有机推断。
“可惜，最后一步同分异构体的结构简式，漏写了两种。”化学老师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前面的推导环环相扣，没有走错路。”
他们越往下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复杂。
顾卫国的卷子，像一个布满了补丁的战场。
计算失误、单位写错、化学方程式没有配平……各种小错误随处可见。
但是，在解题的宏观战略和核心思路上，他却很少犯错。
所有老师都看明白了。
他是在用一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去硬啃那些远超他当前能力的难题。
他不知道通往山顶的捷径。
但他牢牢记住了地图的起点和终点，然后就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个血印，硬生生地在荆棘丛中趟出了一条路。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压轴大题。
这是一道结合了电磁学、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的物理综合题，难度极高，是用来筛选天才中的天才的。
“这道题，他应该没希望了。”物理老师轻声叹息。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顾卫国的答题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卫国没有像他哥哥那样，用一个天才模型化繁为简。
他用了最笨的办法——分段。
他把粒子整个运动过程，强行拆分成了四个独立的阶段。
匀加速、匀速、圆周运动、碰撞。
然后，他为每一个阶段，单独进行受力分析，单独列出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的方程。
过程繁琐得令人发指。
计算量大得吓人。
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层层叠叠，好几处因为计算错误而划掉重来，墨迹几乎要将纸张浸透。
但是，他的思路，从头到尾，竟然是完全正确的！
他就像一个没有挖掘机的工人，却用一把最普通的小铁锹，去挖一座横亘在眼前的大山。
他挖得很难看，挖得满身是泥。
可他竟然，真的把这座山，一点点地挖开了！
“这孩子……”物理老师看着那满满一页的计算，声音里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已经不是在考知识了。
这是在考一个人的意志力！
最终，分数出来了。
这道30分的大题，因为一个中间步骤的计算失误，导致最终结果错误，被扣掉了8分。
但他，硬生生地从这道地狱难度的题目里，抢回了22分！
最终，顾卫国的理化综合成绩，定格在了225分。
一个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有些狼狈的分数。
可对一个星期前的他来说，这无异于一个奇迹。
王主任在纸上飞快地计算着总分。
语文115 + 数学115 + 英语128 + 理化225 = 583分。
这个分数，意味着什么？
王主任拿出了一张水木附中去年的录取分数线参照表。
年级前一百名的分数线，是610分。
583分，大概排在年级一百八十名开外。
不够。
还是，不够。
王主任放下笔，车厢内一片死寂，良久，他才沙哑地开口：“走吧，去宣布结果。”
当王主任一行人再次走进顾家小院时。
顾卫国已经醒了，靠在父亲顾建军的怀里，脸色白得像纸。
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王主任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得像法庭上的法官。
“经过我们四位老师的联合评定，两位考生的最终成绩已经出来了。”
他先看向顾林深，脸上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欣赏与激动。
“顾林深同学，总分733分！你的才华，是我生平仅见！我代表水木附中，正式欢迎你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