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境餐厅的那个夜晚,像一根刺,扎在陆远心里整整两周。
他忘不了乔卫东离开时的背影——从容,笃定,像只是参加了一场无聊的聚会,点评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而他,陆远,米其林三星主厨,却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僵在操作台后,眼睁睁看着甘敬跟着那个男人离开。
两周里,陆远试过各种方法联系甘敬。打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简短说在忙;去画廊,前台总说甘总在开会;送去的便当,再也没有被收下过。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乔卫东那些话,虽然难听,但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了他精心包装的回归秀——情感绑架,商业无能,活在过去。每一个字都戳中了他内心深处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真相。
但他不服。一个外行人,凭什么评价他的厨艺?凭什么用那些冰冷的商业逻辑,来玷污他灌注了心血和情感的食物?
所以当陆远终于堵到甘敬时,他提出了那个要求。
那天下午,甘敬刚从一场艺术品拍卖会出来,穿着香槟色的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陆远在停车场等她,倚在他那辆二手吉普车上,手里夹着烟。
“我们需要谈谈。”他扔了烟,用脚碾灭。
甘敬停下脚步,表情平静:“陆远,我以为我们说得够清楚了。”
“不够。”陆远走到她面前,眼睛里有血丝,像是很久没睡好,“我要和他比一场。正式比一场。”
“比什么?”
“厨艺。”陆远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厨师,他是商人,那就用我最擅长的方式。如果我能证明我的价值,证明我的菜不仅能打动人心,也能创造商业价值——你就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甘敬叹了口气:“陆远,这不是比赛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陆远的声音提高了,“因为你找到了更好的人选?因为乔卫东比我有钱,比我成熟,比我会做生意?”
停车场里很安静,只有远处车辆的引擎声。甘敬看着陆远,这个她爱过、等过、最终失望过的男人。他还是那样,遇到问题就想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比赛,对决,赢或输。好像感情是能通过胜负来决定归属的东西。
“好。”甘敬突然说,“如果你非要这样,那就比。但条件我来定。”
陆远眼睛一亮:“你说。”
“地点还在云境,时间定在下周六晚上。我会邀请十位客人,都是餐饮界和投资界的专业人士。你们各做一套菜单,主题自定。但评判标准不只有味道——”
她顿了顿,看着陆远逐渐凝重的表情:“还要评估这套菜单的商业可行性。也就是说,你们不仅要做出好吃的菜,还要证明这些菜能开成一家赚钱的餐厅。”
陆远愣住了。这不完全是厨艺比拼,这已经进入了乔卫东擅长的领域。
“你怕了?”甘敬问。
“谁怕了?”陆远咬咬牙,“比就比!但你答应我,如果我赢了,你要认真考虑我们的事。”
“我答应。”甘敬说,“但如果你输了,陆远,我要你彻底放下,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有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最后,陆远点点头:“成交。”
……
乔卫东接到甘敬电话时,正在陪彭佳禾逛画材店。小姑娘最近迷上了油画,缠着他要买一套昂贵的进口颜料。
“陆远要和你比厨艺?”乔卫东对着手机,语气里带着些许玩味,“他认真的?”
电话那头,甘敬的声音有些疲惫:“我劝过了,但他坚持。我想……也许这是个机会,让他彻底死心。”
乔卫东看着彭佳禾在一排画架前挑挑拣拣,随口问:“赌注是什么?”
“如果他赢了,我答应重新考虑和他的关系。”甘敬顿了顿,“如果他输了,他承诺不再打扰我。”
“你这是在拿自己当奖品。”乔卫东说。
“我知道。”甘敬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乔卫东,你愿意帮我吗?”
乔卫东沉默了几秒。他能听出甘敬语气里的无奈和期待。这个女人太善良,总想用最温和的方式处理冲突,却往往把自己置于两难境地。
“时间地点?”
“下周六晚上,云境餐厅。我会邀请十位评委,都是业内人。规则是各做一套菜单,主题自定,但要同时展示菜品的商业可行性。”甘敬说,“陆远已经答应了。”
乔卫东笑了:“他倒是挺自信。行,我也参加。不过甘敬,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我不会因为顾及你的感受就对陆远手下留情。如果比赛,我就会认真比。”
“我明白。”甘敬说,“我需要的就是一场公平的对决。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挂了电话,彭佳禾抱着两管钛白颜料凑过来:“干爹,你要和人比赛做饭?”
“算是吧。”乔卫东接过颜料,走去收银台结账。
“你能赢吗?对方可是米其林大厨。”
“谁知道呢。”乔卫东刷了卡,把装好的画材递给彭佳禾,“不过比赛有趣的地方就在于,有时候赢的方式,不一定在对方预设的赛道上。”
彭佳禾似懂非懂地眨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