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进行到第十圈,意外发生了。
在一个高速弯道,陈昊的保时捷试图超越前面的赛车,但判断失误,车尾扫到了对方的车头。
两辆车瞬间失控,保时捷旋转着撞向护栏,发出巨大的撞击声,碎片四溅。
安全车立刻出动,比赛进入暂停。救援车辆赶到,工作人员从变形的保时捷里抬出陈昊——他还能走,但一瘸一拐,头盔摘下来后脸色惨白。
江莱看着大屏幕上陈昊狼狈的特写,忽然笑出声:“活该。”
乔卫东看了她一眼:“你很讨厌他?”
“他追我的时候,在我家门口堵了三天。”江莱冷冷地说,“后来我哥出面,他才消停。但背地里到处说我装清高,说什么‘江家大小姐其实也就那样’。”
“所以你在晚宴上泼他红酒。”
“那还是轻的。”江莱眼里闪过狠色,“我当时真想把他脑袋摁进蛋糕里。”
乔卫东没有说话。他拿起包厢里的内部电话,拨了个号码:“王总,事故车手情况怎么样?……轻伤,那就好。对了,我记得比赛规则允许备用车手上场?……好,帮我安排一下。”
他挂了电话。江莱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讨厌陈昊吗?”乔卫东开始脱外套,“我帮你,让他更丢脸一点。”
五分钟后,乔卫东换上全套赛车服,出现在维修区。江莱跟着他,一脸难以置信。
“你会开方程式赛车?”她看着那辆红白涂装的赛车,这是陈昊车队的备用车。
“原理差不多。”乔卫东在技术人员的帮助下坐进狭小的驾驶舱,“再说,又不是要拿冠军,只是让某个讨厌的家伙知道,他连备用车手都不如。”
江莱站在维修区护栏外,看着乔卫东戴上头盔。那一刻,她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人,正在用最荒唐的方式,为她出气。
安全车退出赛道,比赛重新开始。乔卫东驾驶的备用车从维修区出发,排在最后一位。但他起步的瞬间,江莱就看出了不同。
那辆车像有了生命,在车流中穿梭,每一次超车都干净利落。
不过五圈,他已经追到了中游位置。大屏幕上不时给出他的特写,头盔遮住了脸,但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那是谁?”看台上开始有人议论,“陈昊车队的备用车手?这水平比陈昊强太多了!”
江莱听着周围的议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看到医疗区里的陈昊,那家伙正死死盯着大屏幕,脸色越来越难看。
比赛进入最后十圈。乔卫东已经追到第五名,前面是几辆职业车队的赛车。
在倒数第三圈,他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惊呼的动作——在直道末端,以近乎自杀的速度晚刹车,从内线一口气超越了两辆车,上升到第三。
冲过终点线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第三名,对于一辆备用车、一个临时上场的车手来说,这成绩堪称奇迹。
乔卫东把车开回维修区,下车时,一群记者围了上来。他摘下头盔,露出那张不算年轻但棱角分明的脸。
“乔先生,您是专业车手吗?”
“只是业余爱好。”乔卫东微笑,“今天运气好。”
“您和陈昊车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替他出战?”
乔卫东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江莱,然后转回头,对着镜头说:“我和陈先生不熟。今天上场,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有些东西,不是有钱买最好的装备就能拥有的。比如技术,比如……”
他顿了顿,笑容加深:“比如风度。”
这句话通过直播传遍了全场。医疗区里,陈昊气得摔了手里的水瓶。
江莱走过来时,乔卫东刚摆脱记者。他的赛车服被汗浸湿了,头发也有些凌乱,但眼睛很亮,像刚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戏。
“你疯了。”江莱说,但语气里没有责备。
“偶尔疯一下,有益健康。”乔卫东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怎么样,过瘾吗?”
江莱没有回答。她看着乔卫东,看了很久,然后突然说:“我以为你会跟我说教,告诉我女孩子要文静,要优雅,要像甘敬那样。”
“甘敬是甘敬,你是你。”乔卫东把毛巾搭在肩上,“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相似的人了,不缺你一个。但江莱只有一个——虽然这个江莱现在活得像只刺猬,但至少她是鲜活的。”
江莱的心跳漏了一拍。
“走吧。”乔卫东说,“带你去个地方。”
“又去哪?”
“去体验一下,建设比破坏更有意思。”
……
车子离开赛车场,驶向浦东的方向。江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乔卫东握着方向盘,“我没有帮你。我只是在给自己找乐子。”
“少来。”江莱不信,“你这种大老板,时间就是金钱,会浪费一晚上就为了带我玩?”
乔卫东笑了:“江莱,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觉得空虚吗?因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别人——为了气你爸妈,为了报复看不起你的人,为了证明自己存在。但你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江莱沉默了。
车子最终停在一个工地前。这里以前是个废弃的海洋馆,现在正在改造。夜幕下,工地的塔吊亮着警示灯,像巨人的骨架。
“这是哪?”江莱下车,看着眼前还未成形的建筑。
“一个公益项目。”乔卫东走到她身边,“政府在推动城市更新,这个旧海洋馆要改造成儿童科技体验馆。我投了一部分钱,但不是最大的股东。”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乔卫东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她走进工地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面有几个工程师正在看图纸,见到乔卫东都站起来打招呼。
“乔总,您怎么来了?”
“带个朋友来看看。”乔卫东走到沙盘前,“进度怎么样?”
“比计划快一周。”总工程师指着沙盘,“主体结构已经完成,下周开始内部装修。按照设计,这里会有沉浸式海洋体验区、互动科技馆、还有专门为特殊儿童设计的无障碍空间。”
江莱听着工程师的介绍,目光在沙盘上流连。
那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建筑模型,而是一个即将诞生的、充满想象力的空间。她能想象孩子们在这里奔跑、欢笑、探索的样子。
“为什么要做这个?”她问乔卫东。
“因为我女儿喜欢海洋馆。”乔卫东说得很随意,“但她小时候,上海没有这么好的儿童科技馆。现在我有能力了,就想做这么一个地方,让更多孩子能体验到乐趣。”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乔卫东看向她,“做一件事,不一定非要有什么深刻的理由。想做,能做,就做了。”
江莱走到沙盘前,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微缩的建筑。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爸妈忙着生意,哥哥忙着学业,她总是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那时候她最羡慕的,就是同学说周末爸爸妈妈带他们去科技馆、去动物园。
“我可以……参与吗?”她突然问,声音很轻。
乔卫东看向她:“你想怎么参与?”
“我不知道。”江莱老实说,“我没做过这些。但我可以学,可以帮忙——哪怕是搬砖也行。”
总工程师笑了:“江小姐说笑了,哪能让您搬砖。不过如果您感兴趣,我们在设计儿童互动区时,确实需要一些年轻人的想法。现在的孩子喜欢什么,我们这些老家伙其实不太懂。”
江莱的眼睛亮了。她看向乔卫东,像在征求同意。
“你自己决定。”乔卫东说,“这是你的人生。”
那一瞬间,江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不是被说服,不是被教育,而是她自己,在看到一个可能性后,主动伸出了手。
离开工地时,已经是深夜。上海从不真正入睡,但此刻的街道确实安静了许多。
乔卫东送江莱回家。车子停在江家别墅外时,江莱没有立刻下车。
“今天……”她开口,又停住,似乎在组织语言,“谢谢。”
“不客气。”乔卫东说,“下周末,如果你还想来工地看看,给我打电话。”
江莱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两步,她又折回来,敲了敲车窗。
乔卫东降下车窗。
“乔卫东。”江莱看着他,夜色中她的眼睛很亮,“你和那些围着我转的男人不一样。他们要么怕我,要么想征服我。但你……你好像只是想让我看见,我还有别的活法。”
乔卫东笑了:“那你看见了吗?”
江莱也笑了,那是乔卫东第一次看到她真正放松的笑容,没有讽刺,没有伪装,只是一个二十五岁女孩该有的、明亮的笑。
“看见了。”她说,“虽然还不清楚该怎么走,但至少,我看见路了。”
她转身走进别墅,步伐比来时轻快许多。
乔卫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缓缓升起车窗。他拿起手机,给徐丽发了条信息:“江莱今天笑了,真正的笑。”
几秒后,徐丽回复:“你用了什么魔法?”
乔卫东打字:“没有魔法。只是带一匹习惯在圈里踢栏的马,去看了一眼旷野。”
他启动车子,驶入上海的夜色。后视镜里,江家的别墅灯火渐远,像一座正在慢慢打开的堡垒。
驯服烈马最好的方式,不是拴住它,而是让它知道,旷野虽无边际,却不必独自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