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局长,秦局长。”张熙臣笑得很有礼貌,“这么晚了,两位才下班吗?”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想,外公真厉害。在在田间面前,整个人就像换了个模子似的,举手投足全是规矩,连对秦本扬的称呼都变了,不愧是模范干部。
田间一见他,就一直在笑,眼角皱纹都出来了,也礼貌地冲我和廖岩点头招呼:“是啊,刚忙完。你交上来的协调公函我已经签字了,下周就能往各乡镇发通知。你提的方案不错,上头也都挺称赞的。”
我听着,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上回在防空洞里,我和他嘀嘀咕咕商量的事。没想到真成了。
秦本扬看了我们一眼,随后转向张熙臣:“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蒋股长家说一声,他夫人今晚在我丈母娘家落脚,怕他担心。”
田间听了,眉毛挑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他不可能不知道最近粮食局内部的传闻,蒋志诚和张熙臣之间的矛盾传得满天飞。但估计没想到张熙臣会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秦本扬反倒没那么多顾虑:“蓉蓉爸妈来了?那我哪天也登门拜访一下。”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突兀,显得太亲近,便没再往下接。
田间却笑着打圆场:“是啊,有空把老丈人丈母娘带来局里坐坐,我也请两位老人吃顿饭。”
张熙臣笑着回:“局长客气了。”
田间抬手往前一指:“志诚住那边吧?”
我和廖岩对视一眼,压根不知道蒋志诚家在哪儿,只好看向张熙臣。
他点点头,还没开口,秦本扬便接道:“我家也在那边,刚好顺路,一起走吧。”
“反正明天是周末,我也不急。”田间也附和了一句,“走走聊聊。”
我和廖岩两个“跟班”的就没什么发言权,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天已经黑了,大家一路闲聊,田间忽然转头问秦本扬:“听说你夫人也怀孕了?”
秦本扬笑得温和,点点头:“是的,前不久做了产检,一切顺利。”
“那就好。”田间笑笑,话锋一转看向张熙臣,“你夫人去绵阳做临时医生了?真是当仁不让啊,多少医生都该向她学习。”
秦本扬忽然转向我:“这位何小棠医生,是蓉蓉的好姐妹。她俩是一起下乡锻炼过的。”
田间的目光终于正式地落到我身上:“何小棠?你就是何医生?”
看他这表情,估计芳芳来医院找我闹的事情他也知情。
“田局长,我们都见过两次了,您现在才记住我的名字啊?”
这话一出,气氛微微一顿,田间愣了下,估计没想到我敢这么说。
秦本扬哈哈一笑:“田局长感受到了吧?小棠说话做事就是这风格。”
田间也被逗乐了,笑着摇头,对张熙臣说:“难怪和你夫人是好姐妹。”
正说着,张熙臣忽然停下脚步,我们几个也跟着停住,可他脸色却不太好。
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二楼楼梯口,有两个人影。
借着院子里昏黄的灯光,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一个是蒋志诚,另一个,是个女人。
空气忽然僵住了。
蒋志诚似乎也察觉到楼下有人,猛地低头往下看。
当他视线扫到我们的时候,我清楚地感到周围冷了一瞬,背脊发凉。
“冷吗?”廖岩伸手把我搂过去。
我摇摇头,心里却止不住发毛。
再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时,我倒吸一口气——
是邹云。
秦本扬的笑容瞬间凝固。张熙臣也是满脸不可思议,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好友。田间更是黑了脸,眉头皱得厉害。
楼上的两个人显然也慌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下楼。
邹云站到我们面前时,我注意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秦本扬的脸色很难看,脚步没动,反而是邹云主动走了几步。
“你在这儿干什么?”秦本扬开口,语气勉强保持温和,但一开口那轻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邹云环视我们一圈,语气冷淡:“我看你半天没回来,就来问问蒋股长你在哪儿。正好碰上你们。”
蒋志诚依旧挂着他那副客气笑容:“哟,大家怎么都在啊?”
“我刚把蓉蓉和芳芳爸妈从铜梁接到安岳,芳芳今晚在他们那儿住,怕你担心,就过来告诉你一声。”张熙臣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
蒋志诚一愣,显然不知道祖祖们来安岳这件事:“哎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不然我也能和爸妈一起吃顿饭。”
我翻了个白眼,祖祖们未必愿意和你一起吃饭...
张熙臣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下次一定叫你。今天路途波折,想着让爸妈早点休息。”
田间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此刻才开口:“你们一家人好好叙旧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田局长慢走。”
秦本扬脸色依旧难看,也跟着告辞:“那我们也回去了,下周见。”
张熙臣看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愧疚和歉意。
今晚这场面,谁都没料到会看到邹云,也没想到会让秦本扬亲眼撞见。
等人走光了,我们正要离开,蒋志诚冷冷一句:“有意思吗?故意的?”
这次还真不是故意的...
张熙臣转过身看着他,我和廖岩像左右护法一样一左一右站着。
“你对芳芳好一点。别辜负了她。”
我一愣,本以为他会说别的,没想到是这句话。
“少假惺惺的。”蒋志诚估计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收起了他的惺惺作态,再也没掩饰。
“快跨年了,我打算一家人一起迎新。到时候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来就算了。”张熙臣说完潇洒转身,头也不回。
我和廖岩赶紧跟上。
回到车上,我忍不住冒出一句:“外公,你太酷了!刚刚简直帅炸了!”
“外公?”张熙臣一愣。
我心里咯噔,差点忘了自己穿越的身份,还没来得及找理由,他却笑着说:“你是跟着瑾之喊的吧?明天带她去见见外公外婆。周末也该培养下感情,这样下周我们去上班,他们就能帮忙照顾孩子了。”
我尴尬地笑笑,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