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已经进入初冬时节。
天黑得早,傍晚时分,天色才刚刚擦黑,山谷间已经一片沉沉。村道两侧的枯树在风里沙沙作响,落叶被吹得四处乱滚。
下了班,我们三家人约好一同去林家吃饭。
石永安也兴冲冲地跟了过来,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在黑暗中骑着自行车前行。
一路说笑声伴随着车轮的“咔哒咔哒”,给静谧的山村添了一丝热闹。
林妈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大家子推着车进院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哎呀,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蓉蓉抱着小瑾之,抢先答道:“林妈,大家都想吃你做的饭了!”
林爸林妈一听,忙不迭地招呼我们进屋。
屋里已经烧着炭火,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顿时驱散了外头的寒意。
林妈见到玉琴,还特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眼神满是慈爱:“哎哟,看着比上回见时大了呢。”
舒云霆笑着接话:“都四个月了。”
不多时,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很快,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端了出来。红烧肉、腊肉炒蒜苗、炒青菜、土豆饼、还有清炖萝卜汤。
林妈还特意做了蛋炒饭,金灿灿的米饭里混着鸡蛋的香味。
屋子里暖烘烘的,大家挨着坐下,刚端起碗,林琛却突然开口:“爸,妈,他们有话要和你们说。”
蓉蓉忍不住嗔怪:“哎呀,你真是的,我们还打算吃完饭再说呢。”
林爸林妈对视一眼,疑惑地看向我们:“怎么了?”
我和廖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契地把目光投向张熙臣。舒云霆和玉琴也看着他。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张熙臣轻轻咳了一声,终于开口:“林爸林妈,我们……再过一个月就要回安岳了。”
“什么?”林爸林妈几乎是异口同声,眼神里满是错愕。
屋子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火炉里炭火噼里啪啦响着,却像在加重这份沉默。
林妈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带着颤:“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说明年才回去吗?”
张熙臣低下头:“计划临时有变,所以得提前走。”
林爸脸色一沉,扭头看向林琛:“臭小子,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告诉我们?”
“一个月,这么快……那岂不是大家不能一起过年了?也不能给小瑾之过生日了……”林妈看着蓉蓉怀里的小家伙,眼圈已经红了。
蓉蓉轻声安慰:“林妈,回了安岳,我们也常联系。我到时候把我们家的地址写给您二老。”
林爸叹了一口气,皱眉道:“那你们走了,这卫生所怎么办?”
蓉蓉解释:“我们打算让李诚做新的负责人,林琛和小石做二把手。卫生所肯定有人撑着的。”
石永安和林琛听到这里,纷纷点头:“没错,我们一定干好。”
我又补充:“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会想办法把他们都调到县人民医院去。到时候,林爸林妈就能跟着一起来,到时我们又能见面了。”
林妈一边抹眼泪,一边重重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之前在安岳的时候,玲儿不是说过,您二位来过安岳走亲戚?”
林爸点头:“是啊,我有个远房表哥在安岳。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就过去。不过那时候,走的就不是我亲戚家了,而是去你们家了。”
玉琴笑着插话:“尽管来,我们这群人最喜欢热闹了。”
林爸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洪亮:“这么大的事,哪能不喝酒?等着,我去拿酒来!”
说完,他大步走进了厨房,林琛也跟了过去。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一声拍打声,伴随着林爸的声音:“你个臭小子,让你不告诉我们!”
紧接着,传来了林琛的连声求饶:“爸,我错了!”
我们坐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很快,父子二人端着酒回到桌前,把杯子一一斟满。
林爸端起酒杯,目光在我们三家人脸上逐一扫过,郑重道:“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前途光明,平安顺意。”
我也举起酒杯,忍不住看向林琛和石永安,笑着说:“那我敬我这两个徒弟。以后跟着诚哥,好好把卫生所撑起来。跟着诚哥,有肉吃!”
想到李诚的哥哥是卖肉的,觉得我这句话也算没错。
果然,大家边笑边附和:“对,跟着诚哥,有肉吃!”
酒过三巡,蓉蓉忍不住叫道:“现在能吃饭了吗?我都饿得不行了。”
林妈连忙招呼:“快吃快吃,再不吃菜都凉了。”
在这个冬天的夜晚,屋子外头风声呼啸,屋里却是暖意融融,热气腾腾他的一桌饭、碗筷碰撞声、说笑声此起彼伏。
饭后,大家都有些微醺,便懒洋洋地坐在屋里闲聊。
林妈舍不得孩子,一会儿抱抱舒霖,一会儿又把瑾之搂在怀里,亲得不住。
直到很晚,林琛才提醒:“爸,妈,大家明早还要去单位呢。”
这才让大家依依不舍地准备起身。
夜色已深,我们一行人骑车返回季家大院。
寒风扑面,河水在黑夜里泛着点点微光。
推着车到了大院门口,我忽然停下,回头望去。
那条蜿蜒的河流,这片寂静的村庄... 还有河对岸的村庄零星亮着的几盏灯火。
“看什么呢?”是蓉蓉的声音。
“不知道,就是想多看看。”
张熙臣走到我身旁,低声道:“行,那我们一起看看。”
于是,六个人就这样并排站在大院门口,自行车一字排开,背对着院门,望着漆黑的山村。
蓉蓉忽然指向西南:“王叔康叔家在那边。”
“李哥家在那边。”
“买菜出门左转,再右转,再左转。”
廖岩也加入:“我从地质组到卫生所的路就是那条。”
风呼呼地吹过,初冬的夜格外寒冷。可我们谁也没有动,就这样静静站着。
终于,张熙臣轻声开口:“太晚了,回去吧。”
大家都应了一声“嗯”,才依依不舍地推着车回院,把门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