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镇(原勐卯寨)经过初步修缮和扩建,已初具一方势力核心的气象。寨墙加固加高,内外设置了更多的防御工事,镇内房屋井然有序,来自幽谷和德宏各部的官员、将领穿梭忙碌,显出一派勃勃生机,却也难掩那份大敌当前的紧张。
韩擎已将他的指挥中枢从幽谷秘密迁移至此。当朱文奎风尘仆仆赶回镇守府时,韩擎正与几位核心幕僚及将领围在巨大的沙盘前,气氛凝重。
“文奎回来了,正好。”韩擎招呼他近前,指着沙盘上代表朝廷大军的红色旗帜,“张辅已平定昆明,沐晟余部或降或散。其麾下大将柳升,率两万精锐为前锋,已出楚雄,正向滇西而来。其目标,不言而喻。”
沙盘上,代表柳升部的红色箭头,正指向德宏方向。两万装备精良、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朝廷边军,对于朱文奎新整合的、尚显稚嫩的势力而言,无疑是庞然大物。
“柳升用兵如何?”朱文奎沉声问道。
一旁负责情报的幕僚答道:“柳升乃张辅麾下悍将,性如烈火,用兵喜正面强攻,善打硬仗。其部多为北地骑兵和湖广山地兵,战力强悍。”
“两万对……我们眼下能集结的,不过四五千新附之众。”一名原德宏归附的将领面露忧色,“且我军新合,号令未一,装备亦远逊官军,这……如何抵挡?”
悲观情绪在部分人心中蔓延。
韩擎却看向朱文奎:“文奎,你与官军交过手,在滇西山林中也周旋过。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朱文奎身上。这一次,不再是考校,而是真正的战前问策,关乎生死存亡。
朱文奎凝视着沙盘上滇西错综复杂的山川地形,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与蒋瓛、陈瑄的过往,闪过在幽谷学到的韬略,闪过在德宏征战的经验。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沙盘上德宏外围的几条主要通道和险要处划过。
“柳升势大,不可力敌。然其劳师远征,入我滇西之地,便是入了我的主场!”朱文奎声音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信心,“他有两大劣势:一,不熟悉滇西复杂地形与气候;二,后勤补给线漫长脆弱。”
他具体阐述道:“其一,避其锋芒,耗其锐气。柳升求战心切,我偏不与他决战。可将主力化整为零,依托德宏外围的崇山峻岭、密林深涧,层层设防,节节阻击。利用弓弩、陷阱、毒瘴,不断袭扰其前锋,疲惫其兵力,消耗其粮草。不求歼敌,只求迟滞、削弱。”
“其二,断其粮道,迫其自乱。柳升两万大军,每日消耗惊人。其粮草必从后方转运。我可派精锐小队,绕至其侧后,专袭其粮队、破坏道路、污染水源。让其前不能速战,后不能安枕。”
“其三,坚壁清野,巩固根本。将定西镇及核心区域外围的百姓、粮食物资,尽量内迁。加固定西镇及几个关键据点的防御,准备长期固守。同时,严查内部,清除可能的不稳因素。”
他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以空间换时间,以地利耗其兵力。待其师老兵疲,补给困难,士气低落之时,或可寻机反击,或可迫其退兵。即便不能取胜,也要让其觉得清剿我们代价过大,得不偿失!”
这一套完整的“拖”字诀和“耗”字诀,是基于对敌我双方优劣的清醒认识,充分利用了滇西的地利优势。
韩擎听完,眼中精光闪动,抚掌道:“好!正该如此!柳升想速战速决,我们偏要把他拖入泥潭!就依文奎之策!”
战略既定,整个定西镇及其控制区域立刻高速运转起来。百姓内迁,物资转移,工事加固,一支支精锐的小股部队被派往前方险要之处,构建阻击阵地,更有擅长山地游击的勇士被编成袭扰分队,准备深入敌后。
朱文奎被任命为前敌总指挥,全权负责应对柳升的军事行动。他深知责任重大,将指挥部前移,亲临第一线部署。
大战的阴云,沉沉地压向了滇西。而定西镇,将成为这场不对称战争的核心。朱文奎站在新筑的了望台上,远眺群山,手中“破军”刀寒意森森。这一次,他将不再是流亡的太子,也不是山中的统领,而是真正意义上,一方势力的擎天之柱,将与强大的帝国边军,正面较量。